这一世重生不过数日,大仇尚未得报,难道她的小命就要这般葬送在战神的手中了吗?
骆玖语从不信命,若信命,她早已不在人世。
但这一世,她还有诸多要保护之人,还有诸多未完成之事,怎能如此不明不白地死在瑾王之手?
她本是泰山压顶亦能寻得生路之人。
既然瑾王欲取她性命,那她便要想方设法平息他的杀意。
骆玖语迅速在脑海中回想着,她究竟何时得罪了这位瑾王?
是在茶馆中骗他去青楼?还是与宸国人小野有所“勾结”?或是水下不顾礼法“救他”?亦或是刚才过分地发挥演技占了他的便宜?
她究竟何时得罪了这位冷面战神啊?!
哎,三十六计,认怂为上。
不管怎样,先认错总是没错。骆玖语“咚”的一声,俯身跪在了瑾王的面前。
“桑儿,你这是作何?”这一跪,吓得瑾王一时手足无措。
“瑾王殿下,臣女自幼养在边关,粗鄙不堪。这两日有幸得遇殿下,或许是剿匪之心过于迫切,因而多有冒犯之处。但,臣女忠君报国之心,天地可鉴,绝无冒犯之意。还请瑾王殿下宽恕臣女的罪过!”言罢,骆玖语便重重地将头磕在了地上。
这一磕,直磕得瑾王嘴角微微抽搐。
面对小丫头,他自然而然放下的那些威严,此刻又被迫重拾了起来。
“本,本,本王,何时,说过,你不敬了?”这话从他口中说出,除了紧张之外,竟还夹杂着几分委屈。
可此刻听在骆玖语的耳中,却误以为瑾王已被她气得说话都结巴了,竟还要她自己反省?
骆玖语心中暗自腹诽:一个大男人,若有得罪之处,直言便是,怎还这般拿捏姿态?
心中虽这般思量,但口中却已服软,“瑾王殿下,您于沙场上英勇无双,被誉为战神,在景国更是贵为王爷,风采卓绝。臣女怎敢直呼您名讳?至于其他过错,臣女愚钝,还望殿下不吝赐教,臣女定当勇于承担,绝不推诿。”
车外夜雨听得并不真切:主子莫不是做了什么禽兽之事吧,竟逼得一位小姑娘抵死不从,还要磕头认错?
瑾王自非愚钝之人,对这小丫头的性情,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别看她平日里一副温婉软糯的模样,实则是个倔强至极的性子。
莫说她本无过错,即便有错,她也能辩驳半晌,怎会如此不明不白地低头认错?
故而,必定是二人之间有所误会,且这误会恐怕还在他自己身上。
电光火石间,他恍然醒悟。
“我……本王问你一事。”他低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殿下请讲。”骆玖语心中好似有把利刃悬于头顶,随时可能落下。
想到若真是自己误会了,那之前种种亲密之举,岂不是显得自己孟浪至极,他不敢再深想。
“你……可还记得儿时之事?”瑾王仍抱有一丝希望。
“儿时?”
闻得瑾王此言,骆玖语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臣女六岁时突遇大难,醒来后已忘却儿时之事。故而殿下所言的儿时,是臣女六岁之前?”
“正是。”
瑾王未得小丫头明确答复,但已知结果,虽这个结果非他所愿。
她终究还是不记得,不记得京都,不记得他,更不记得与他之间的情谊。
这些年虽已习惯,但此次却有所不同,他心中难免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沮丧。
骆玖语见瑾王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她虽不明自己失忆与他有何干系,为何他比自己更为在意此事,但他那难过的模样却让她莫名心中一紧。
为何自己也会感到难过?这种感觉好似她初醒之时,虽不记得爹爹和哥哥,却能与他们自然亲近,仿佛是天生的血缘纽带。
可瑾王并非至亲,难道他与儿时的自己相识?如此说来,前世他前来相救,也是因儿时情谊?
但儿时情谊又能有多深,值得这位战神为自己报仇雪恨,甚至愿随自己而去?
她心中多了几分好奇。“殿下,臣女斗胆一问,殿下从前可是认识臣女?”
骆玖语那探究的目光,竟让瑾王心中生出几分纠结。
先前,他多么渴望她能记起那些朝夕相处的时光,那样他便能名正言顺地守护着她。
可如今他却怕了,若她忆起那些天真烂漫的过往,自然也会忆起那些黑暗与恐惧的时刻。
此刻的他,真不知是该承认儿时的相伴,还是让她彻底忘却那些过往。
“那你……是希望我们曾是旧识,还是……从未相识?”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复杂,带着难以言喻的委屈。
这种感觉好似她是个负心之人,忘却了与他相关的重要记忆,甚至好似抛弃了他多年。
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这种感觉,竟让她有些心疼?
“呃……”
不知为何,这位外界传言中的冷面战神、纨绔王爷,对她的态度总让她感到迷茫,模糊了君臣、尊卑,甚至男女的界限。
“虽瑾王殿下身份尊贵,高不可攀,但臣女心中却愿与殿下曾有过相识之缘。”她随心而言,毫不掩饰。
“真的吗?”冲动终究战胜了理智。
望着小丫头那清澈如水的目光,他竟鬼使神差地问出了埋藏心底多年的问题。
这个问题如同他心中的一根刺,拔出会痛,且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甚至不知自己究竟希望得到何种答案。
直到她那句轻飘飘的话语传入耳中,他好似从死刑的边缘被拉回。
“当然。”骆玖语睁大眼睛,真诚地回答,“虽醒来后爹爹告诉我,过往的记忆有或无不重要,只要我能平安活着便好。我猜他是怕我想起不好的事情,但我仍渴望记得那些。娘亲的模样,儿时的自己,是美是丑,是活泼还是恬静,是三岁识字五岁作诗,还是调皮捣蛋,上房揭瓦?”
是啊,两世的自己,无论是任性还是勇敢,都如同无根之浮萍,在这世间漂泊,却始终不知来路。
“爹爹虽疼我,但他说那时他总带着哥哥在军营,对我陪伴甚少。所以我很希望有人能告诉我儿时的模样……”
骆玖语的声音渐渐低沉,长长的睫毛轻轻垂下,显得弱小而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