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槐在任多年,贪墨所得不少,但镇抚司办案,他所获的赃物皆已被贴上封条。
而这些物件却未被贴上封条,显然并非秦槐之物。
巧了,骆玖语又恰好认得其中一个玉匣子,正是装六皇子寻来的那根千年人参的匣子。
想来这蜀邑地处偏远,官邸客院狭小,又因边关军队驻扎,官邸守卫亦有所减少。
六皇子一路上所得的那些好东西无处安放,秦槐如此懂事之人,自是腾出仓库,帮着保管六皇子的物件。
骆玖语打开那晶莹剔透的玉匣子,一股凉气扑面而来,想来是为了保存人参而特意制得。
果然,这正是媚娘为六皇子寻来的太后寿辰贺礼——千年人参。
她将人参拿出来,托于手中,仔细端详。
“咦?这人参怎地折了两根须子?”骆玖语瞧出了破绽,有些心疼道。
先前骆思梦不慎折断了一根须子,匆忙间放回去时,又弄折了一根。
千年人参在景国虽属罕见,但在宫中却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之物。
如今这人参折了两根须子,品相大损,想来是入不得太后的眼了。
但说到底,在太后那里算不上数的东西,在骆玖语这里,却是极好的宝贝。
“殿下,臣女心中有一疑惑,欲向殿下请教。”
骆玖语虽与瑾王相识不过数日,却已渐渐褪去了初见时的畏惧与疏离。
“但说无妨。”瑾王淡然回应。
骆玖语眼睛一眨,轻声问道,“六皇子殿下特意远赴边关寻觅千年人参,欲献予太后,殿下对此有何看法?”
瑾王眉头微蹙,心中暗自思量,这小丫头怎的偏偏对老六之事如此上心。
“装模作样,实属多余。”他随口而出。
“哈?”骆玖语闻言,不禁一愣。
瑾王生怕小丫头误会,连忙澄清,“我,我说的是六皇子晏修晨!”
“那殿下认为,六皇子所得这根千年人参,真是他自己花钱购置的吗?”骆玖语继续追问。
“他?”瑾王不屑地冷哼一声,“秦槐那等贪官,怎会让他自掏腰包。”
骆玖语心中一喜,终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嗯,臣女亦是如此认为。”
她悄然从袖中取出一个细长小瓶,将那两根断须小心翼翼地放入其中,随后又将瓶子藏回袖中。
“这小须子虽小,但若用以泡酒,那滋味……啧啧,定是妙不可言。”她笑言。
接着,她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小瓷瓶,与先前赠予“活阎罗”的那只颇为相似。
轻轻打开,她倒出些许透明液体,细细涂抹在人参断口之上,而后才将其放回匣中。
“这人参虽有所损伤,但若保存得当,其功效定不减分毫。”骆玖语自信地说道。
随后,她取出一块锦布,将人参匣子仔细包裹起来,打个漂亮的结。
随后往背上一甩,活脱脱一个边关小侠女的模样。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即便是瑾王,也不免暗暗称奇。
但转念一想,这便是他记忆中那个大胆无畏的小丫头,心中便也释然。
“你这是打算将这人参带往何处?”他故意打趣道。
骆玖语一心只顾着包裹人参,险些忘了身后还有一人。
此人非同小可,那人参可是要献给这人的祖母的。
但骆玖语仗着与瑾王的合作关系,索性卖乖起来,“殿下,依臣女之见,这人参如今倒是有些棘手。”
“哦?何以见得?”
瑾王嘴角微抿,静待下文。
“您瞧,这人参刚送到六皇子手中便断了两根须,如今又与赃物有所牵连。如此之物,若真作为贺礼献给太后,只怕会招来不祥……”
骆玖语看似极其诚恳认真的分析着其中的利害关系。
“嗯,桑儿所言极是。”
瑾王强忍笑意,点头应和。
骆玖语一听有戏,便瞪大了眼睛一本正经道,“所以,六皇子不懂事,咱们可不能跟着不懂事。”
“嗯,对。”
瑾王闻言,肩膀已微微颤抖,显然已忍俊不禁。
“既然镇抚司抄家之时,众人皆不知其具体抄走了何物,那这人参若是‘不慎遗失’,想来也是可以理解的……吧。”骆玖语说这话时,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毕竟,再完美的言辞,也掩盖不了她欲将人参据为己有的事实。
“本王觉得,此计尚欠火候。”
瑾王原本还在努力憋笑,此刻却突然严肃起来。
“啊?”骆玖语一愣。
是啊,人家是瑾王殿下,太后的亲孙子,六皇子的亲弟弟,且与镇抚司交情匪浅。
而她呢,即便是未来要成为瑾王王妃,那也是建立在合作关系之上的。
论起亲疏远近,他又岂会轻易帮她隐瞒这等偷盗之事?
罢了,不过是一根千年人参罢了。
大不了还给他们就是,看他们献给宫中那位老太太,能捞到什么好处。
正当骆玖语准备低头认错之时,瑾王已经从她肩上卸下包袱,轻轻放在桌上,缓缓打开。
至于吗?
这男人,不让她拿就不让她拿,直接就给卸下来了,她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
“殿下,臣女……”
骆玖语话未说完,便被眼前的情景惊得张大了嘴巴。
瑾王从旁取出一块更大的锦布,铺在桌上,又从架子上取下几个匣子,连同那人参匣子一起,统统包裹起来。
他手劲儿虽大,却也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所有匣子紧紧裹住。
“其他几个匣子,皆是地方官员送给六皇子的礼物。若镇抚司只抄走一根人参,难免惹人非议。如此一来,便也说得通了。”
打好结后,瑾王拍了拍手,对自己的打包手法颇为满意。
“话虽如此,可这么多东西不见了,若六皇子恼羞成怒,去找镇抚司……”
骆玖语心中虽有不舍,却也知此事颇为棘手。
“他不敢。”瑾王得意地笑道。
的确,若六皇子真的去找镇抚司,那他收受贿赂之事便会曝光。
万一镇抚司再上报给皇上,那他可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所以,这个哑巴亏,他只能自己咽下。
“殿下,”骆玖语掂了掂手中的大包袱,面露难色,“可这么多东西,咱们出去了又如何才能避开镇抚司的耳目呢?”
两人尚且好说,但这般大包小裹地出去,无疑是公然挑衅镇抚司的权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