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今日您到军营,可曾与我父亲相见?”骆玖语轻声问道。
瑾王闻言,转身,目光深邃地凝视着眼前的女子。
“你早已知晓军饷之事?”
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肯定。
在马车之上,小丫头的试探。
直至此刻的眼神,瑾王已确信,骆玖语对假军饷之事了如指掌。
对她,他并无丝毫怀疑,只是惊叹于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
骆玖语亦未曾料到,瑾王会如此直截了当地提及假军饷一事。
但她对他,满心信任,故而无需遮掩。
“不错,臣女……在殿下带人到来之前,已在陈爽山洞中见到那些军饷,方知其为假银钱。”
骆玖语言辞谨慎,自然不会提及那是前世得知,以免引人猜疑。
他审视过那些箱子,封存完好,并无开启之迹,故而她所言定有隐瞒。
但瑾王知晓,她必有她的考量。
“本王已与骆大将军及几位副将商议此事,并已八百里加急上报朝廷。新军饷不日即到,而此次军饷之事,亦已由镇抚司接手详查。”瑾王沉声回答道。
“那此事对殿下可有影响?”
骆玖语关切地问道,见对方面露疑惑,她又补充道,“军饷自山匪寨子至此,经殿下之手,镇抚司不会……将殿下也视为嫌疑之人吧?”
哈?镇抚司之事,自有他带领羽卫阁明卫处理,又怎会自己怀疑自己?
然而……
“无妨,正如你所言,本王与江州宝泉局验钞官张岩一同开箱查验,再由他转交镇抚司,故而本王并不在嫌疑之列。”
瑾王淡然一笑,言辞之中,尽显自信与从容。
“哦……那便好。”骆玖语闻言,心中稍安。
假军饷之事,非同小可,她自不愿牵涉其中。
只要父亲与瑾王无恙,便已足够。
见小丫头面上愁云尽散,瑾王心头忽地涌上一股暖流。
“故而,桑儿是在挂念本王?”
“啊?哪有此事,臣女……臣女不过是担忧合作伙伴若有不测,往后进宫之路便不畅了。”
不知为何,瑾王此问,竟让骆玖语心生几分虚意。
“哦?当真如此?”
小丫头素来嘴硬,他不点破,只嘴角微抿,强忍心中欢愉。
“正是,且殿下身为景国之战神,英姿飒爽,威震四方,牵动人心者众多,亦是理所当然。”
念及瑾王心中那位白月光,骆玖语终是忍不住提醒,“殿下,虽您当下受万民景仰,但真情如稀世之珍,真爱更似云中月,难求难得。若您真的心悦一人,大可抛开世俗束缚去追求。当然,亦不可伤及无辜,毕竟别人早于殿下出现。”
虽景国男子三妻四妾稀松平常,女子亦可丧偶、和离再嫁。
但在骆玖语心中,终究期盼爱情坚贞不渝。
既然瑾王的心上人已为人妇,自当恪守道德。
凡事皆有先来后到,情感亦不例外。
爱无先后,唯不爱者多余,此等谬论,不过是那些用情爱掩饰内心龌龊之辈的托词罢了。
望着眼前小丫头唇齿轻启,一副认真说教之态,瑾王满心疑惑。
她已然知晓他心思?
那不可伤及的无辜之人,又是指谁?
难道还是蒋新全?
虽然今日小丫头说的清楚,但他从蒋新全的反应看得出,之前并不知晓其真面目时,她对他还是有几分好颜色的。
那她是怪他在旁煽风点火整治了那厮?
可他算哪门子早于自己出现。
他与小丫头自幼相识,岂会认这糊涂账!
“桑儿,你这般说辞,岂不是倒打一耙?”瑾王面色凝重。
反正,她现在已是他王妃,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可不能算到他头上,晦气!
“这,与臣女何干?”骆玖语满心不解。
罢了,事已至此,有些话说开了也好。
“桑儿,蒋新全何辜之有?”
“蒋新全?”
这与蒋新全又有何干?
未待她反应,瑾王又道,“再者,本王与你自幼相识,他算哪门子先出现?”
他绝不认这蒋新全早于他识得小丫头。
以往他隐于暗处,哪怕憋屈,也认了。
可如今不同,既已尝得甜头,怎会再回头自找苦吃。
大不了便以合作关系相压,日后再慢慢让小丫头倾心于他,断不能让她再念着那蒋新全。
“殿下,这与蒋新全究竟有何干系?”
“怎会无干?”
他就知晓,女子心软,最是放不下旧日情谊。
果然,哪怕亲眼所见,她亦不愿承认。
“桑儿,你如此聪慧,蒋新全与他表妹之间那点猫腻,你岂会看不出来?”
“臣女自是看得出来,可这与您心仪的那位有夫之妇又有何干?”
骆玖语一脸茫然,着实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何牵连。
“本王心仪的有夫之妇,那岂不是……”
“你”字尚未出口,瑾王忽觉不对。
“且慢,本王何时心仪有夫之妇了?”
男子目光如炬,令骆玖语一时语塞,她从未想过要拆穿瑾王心思。
当然,她更未曾想过,自己会是那段感天动地爱情故事的女主角。
此前她屡番猜测,终是认定瑾王爱上了一个有夫之妇。
爱而不得,终身守望。
可谁曾想,这几日与瑾王关系日渐亲密,竟让她一时忘却界限,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便是说,臣女斗胆揣测,殿下对那惊才绝艳的周表妹并无特殊之感,背后定是因心中另有所属。思及整个景国,能让您这位威名赫赫的战神求而不得之人,多半已是他人之妇。故而……”
窥探了他人心意,骆玖语不禁面露赧然。
“噗——”
忽然一侧传来轻笑声。
转眸望去,竟是那素来冷若冰霜的瑾王。
此刻他竟朗声大笑,继而笑得前俯后仰,几欲失控。
此情此景,愈发令骆玖语尴尬不已。
能让这位冷面战神如此失态,她莫不是要大祸临头了?
终是,瑾王以掌拭去笑出的泪珠,渐渐止住了笑意。
他肩膀微颤,强忍笑意缓缓言道,“你说,是让本王赞你聪慧呢,还是责你愚钝?”
聪慧在于她竟能猜出他心中有所属。
愚钝则在于她能编出一个有夫之妇,却未曾往自己身上想过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