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说得体贴入微,在场的骆家人仿佛都能看见骆老太太当时对骆思梦殷殷叮咛的情景。
任谁也不会对这番话的真实性产生怀疑。
骆玖语望着骆思梦那手抚泪花、楚楚可怜的模样,都不禁点头表示赞同。
然而,这番话在外人听来,却别有一番意味。
如六皇子听了这话便如同京都中其他“正常”的男子一般,眉头紧锁。这显然是对骆思梦所言“不守礼”女子的不喜。
骆思梦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细节,连忙捂住嘴巴,略带羞涩地提高了声调。
“啊,我光顾着担心堂妹,一时心急,竟忘了这是在大堂之上,说错话了。我,我并非此意,堂妹她绝非那样的人……她只是说,哎呀,我这张嘴真笨,我并非想说这些的。总之,我就是希望妹妹你能一切顺利。”
适才全然为了堂妹,竟忘了场合,反应过来后先是有些羞涩,转而呈现娇羞之态,最后又真诚地表达了自己的牵挂。
骆思梦这一套扮猪吃老虎的戏码,看得骆玖语都忍不住想要发笑。环顾四周,似乎也只有那位“嗜茶如命”的六皇子未曾听出这弦外之音了。
也是,她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即便是普通的当家主母,十年的修炼也未必能及。而她这般年纪便能做到进退有度,实在令人惊叹。那些尚未成熟的男子,总会不自觉地受到她的引导去思考。
首先,骆思梦作为姐姐,如此苦心教导,乃是受祖母之托。因此,即便她言辞稍显过激,也代表着祖母的意志,自然不能算作逾越。
其次,她说逛青楼的行为是京都贵女所不容的,会败坏名声。
最后,她的话语更是意味深长。山匪窝里皆是些什么人,谁能保证她去了不会被人占了便宜?这事莫说传出去,即便是在六皇子眼中,恐怕也已经对她是否清白产生了疑虑。
然而,骆思梦所不知的是,骆青松、骆慕辰和庄文雅根本不相信骆玖语会去那烟花之地,更何况还有瑾王相伴,更是无需多虑。
至于骆思梦最为担忧的六皇子,骆玖语根本未曾放在心上,更不会在意他有何看法。
但这西南的秋季仍旧燥热,臭虫也多。未等骆玖语开口,便又传来声响。
“你哪里说错了?堂姐本就在边关待得久了,失了京都贵女的教养。这在两位殿下面前就没了分寸,若是改日在大殿之上也如此大胆妄言,那岂不是要害了整个骆家?”
瑾王对骆玖语眉眼间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早已让骆思莹的嫉妒成狂。此刻,她巴不得给骆玖语扣上一顶淫乱的帽子。
骆慕辰性情直率,对这两个堂妹从未见过,更谈不上有什么兄妹情谊。
骆思梦那茶言茶语也就罢了,骆思莹这话却是直白至极,就差直接指责他的妹妹没有教养了。这如何能忍?
“骆思莹,你那狗嘴胡咧咧什么呢?什么叫失了教养?什么叫没了分寸?谁大胆妄言了?”
他站起身来,绕着骆思莹转了一圈,咂巴了一下嘴,“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整日里不学点好。非把自己弄得跟只花孔雀似的,还多嘴多舌的。”
“我妹妹怎么了?我妹妹那是大义、大爱、大德,她的品行之高洁,岂是你们这些没见识的女子能懂的?”
一旁还未来得及开口的骆玖语心中暗自嘀咕:哥哥,其实我真没那么好!
她有些受之有愧,心虚不已。
“那又不是我们说的,那是……祖母说的。”
骆思莹这话的确没错,她照搬了往日里骆老太太教导她们时常说的话,却没想到搬错了地方。
“你少拿祖母的话当挡箭牌,告诉你,虽然我不揍女人,但你要再说我妹妹的坏话,回京都我就告诉祖母,让她罚你跪祠堂、抄经书!”
虽然离开京都九年,但骆慕辰毕竟在那里长到了十二岁,自然深知祖母的手段。
“你,你吓唬谁?!”骆思莹嘴上硬撑着,心中却是虚得很。
莫说惩罚,祖母的一个眼神都能吓得她半死。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祖母在孙辈中虽看不上骆玖语,但却最为疼爱这个堂哥。
毕竟,谁让人家是陛下亲封的世子呢?
那可是光耀门楣的身份,未来的家主。
“你试试,看看我是不是吓唬你。”
“我……呜——”
骆思莹终究年纪尚小,被吓哭了。
“好啦好啦,堂哥,你别生气了。思莹也是年纪小不懂事,口无遮拦了。”骆思梦柔声劝解,还不忘撒个娇,“再说了,我和思莹也是你的妹妹啊。”
骆慕辰这人平日里说话耿直,从不绕弯子,气死人也毫不含糊。眼见骆思梦往枪口上撞,又来了劲儿。
“呵,你也知道我是堂哥啊。跟我一个娘生一个爹养的,那才是我妹妹。所以我妹妹只有桑儿一个,我可没有乱认妹妹的习惯。你们这些之前见都没见过的堂妹,岂能与我亲妹妹相提并论?真给自己脸上贴金。”
“你——”
“呜——”
姐妹俩闹腾半天,竟是自讨没趣。
坐在一旁的六皇子听闻此言,竟也有种被内涵的感觉。
瞧着闺女没受委屈,儿子也算没白养,骆青松这才放下心来。
“行了,一群孩子瞎闹什么,让两位殿下笑话。”
这一句不轻不重的责备,让大房两姐妹也不好再说什么。
骆慕辰旗开得胜,也见好就收,坐回了位子上。
反观骆玖语,倒像是真的听进去了,皱着眉头思索了半晌。
“祖母?我虽无印象,但听闻祖母最是讲究礼仪规矩,不知可是真的?”此言说得像是真怕祖母知晓她去了山匪窝。
“那是自然,祖母最看重女子名节,莫说你与一群山匪待在一处,就是你与青楼老鸨说了几句话,那也是于名声有损的。”骆思莹一听这话,来了精神,顾不得擦掉眼泪,便开口回击。
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哼,祖母是何许人也,谁人能不惧?
一旁的骆思梦却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哦,那若是如此,祖母这般重规矩之人,怎会放心让你们两个小女子与两位殿下一同跋山涉水来到西南呢?”
此言问得无辜,语调温柔,极为真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