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青松只觉心尖一阵刺痛,不自觉地以手捂住左胸。
“骆伯父,您身子可还无恙?”
瑾王见状不对,连忙上前搀扶。
这一问不打紧,骆青松偏头便看见这张比自己俊逸、比自己年轻的脸凑了过来。
“无碍。”他咬牙切齿道,“你先且退下,我稍作歇息便好。”
听骆青松的声音中气十足,瑾王心中已然有数。
他并未离去,依旧笑吟吟地看着骆青松。
“骆伯父?那您对我与桑儿之事……”
对这老狐狸,他可不打算让其轻易敷衍过去。
“啧,那得看桑儿对你是否有意。”骆青松略显气急败坏,“哎,你可休想拿儿时情谊相要挟。”
“那是自然,我定会凭真本事赢得桑儿芳心。”
瑾王信誓旦旦,随后又问,“若我让她点了头,您又当如何?”
这臭小子,当真是得了他那皇帝老爹与自己的真传。
儿时见他整日缠着闺女便心生不悦,如今更是怒火中烧。
当年真就不该教他那些坑人的手段!
这简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骆伯父?”
瑾王佯装看不见老狐狸面上的不悦,故意追问。
“......若是她应了,我没意见!嘶——”
话一出口,骆青松便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气煞人也!
“多谢骆伯父成全。”
瑾王连忙起身,规规矩矩地朝骆青松行了一礼。
“但是……”
“我明白,不论是在西南边陲,还是京都皇城,宫外宫内,我定会护桑儿周全。”
瑾王自然知晓骆青松的顾虑。
但他所愿承诺的,远不止于此。
“而且,我向您保证,此生我只娶桑儿一人为妻,绝不纳妾。”
“……”
望着眼前高大英俊的年轻人,身影半隐于明暗之间。
骆青松渐渐将此人与十几年前那个孩童的身影重叠。
那时,他方才十岁。
因经历丧母之痛,那一年他变得极为内向,几乎不愿与人言语。
那一日,他突然气喘吁吁地跑来,立于自己面前。
“骆伯父,待我长大,您能让桑儿嫁我为妻吗?请您放心,我一定不会像父皇那样娶妃纳妾,我只娶她一人。我会学好本领,用一生爱她护她,不让她受丝毫委屈。”
虽那时他不明白这孩子为何会突然跑来说这些话,也不知晓他为何执意要娶闺女。
但他的眼神,他一直铭记,就如现在这般坚定。
哎,也罢,或许这便是他二人的宿命。
即便天南地北,生离死别,命运的红线终会将他们紧紧相连。
“行了,你且去吧。”
“是。”
……
自将军府而出,虽不明夜雨为何耷拉着脑袋,但瑾王的心情却极好。
他刚转过街角,便见一人影立于眼前。
“主子。”羽一拱手行礼。
“桑儿这几日可好?”
这几日瑾王忙得不可开交。
今日他现身将军府,便料到羽一会前来汇报小丫头的情况。
虽此刻他身在西南,但羽一与那二十名暗卫,他暂且不打算撤回。
毕竟敌在暗处,事关小丫头安危,不得不谨慎行事。
羽一简要地将骆玖语这几日的情况汇报了一番,无非是些如何捉弄骆思梦,如何给骆思莹下泻药之事。
的确,为确保骆青松与庄文雅的婚事顺利进行,想到骆思莹这只小老鼠哪怕再不起眼,也有可能作恶。
骆玖语便略施惩戒,给她下了泻药。
骆思莹自蜀邑官邸归来便频繁跑茅厕,到后来更是卧床不起。
“且骆小姐这几日似都在绣荷包。”
羽一虽然看不到室内,但听那主仆二人的对话便也知一二。
“她当真绣了荷包?”瑾王心头一暖。
当初生怕小丫头忘了女红的技艺,他也只是随口一提,未曾想她竟真的放在了心上。
“正是。”羽一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而且,骆小姐似乎一直在等着主子找她,欲亲手将荷包赠予您。”
若他推断无误……
“好,赏二十两银子。”
“谢主子。”
方才因与惜竹斗嘴失败而耷拉着脑袋的夜雨,此刻见羽一兴高采烈地离去,独自在风中凌乱。
哥哥能得赏钱,羽一能得赏钱,为何偏偏他不能?
瑾王心情愉悦至极,望着将军府的外墙,跃跃欲试。
但他又瞧了瞧自己这几日未曾换下、已略显褶皱的衣裳,决定还是先回官邸一趟。
午后,骆玖语于将军府中漫步一周,方觉自己所能为者寥寥无几。
她以红绸制花,却误将绸带系成了捕捉战俘般的死结,几个小厮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仍未解开;
剪喜字时,心中总想留下些许记号,致使她经手的喜字皆布满瑕疵,犹如千疮百孔。
即便是简单的摆放花盆,她亦能将其摆布成一番阵法,令人叹为观止。
依惜竹之言,她为骆思莹所下的泻药,倒不如让她自行服下更为妥当。
明眼人瞧着她是在帮忙,不明真相者,只当她是在捣乱,有意阻挠父亲迎娶新妇。
她欲寻父亲,却听闻他已去往军营;
欲寻姨母,又听闻她依循旧俗,居于客栈,不得相见;
欲寻兄长,他却言即将离开西南,誓要站岗至离去那一刻,以表不舍。
最终,骆玖语被强行劝回房中歇息。
途中,惜竹向她透露,瑾王与父亲于书房会面时,似有争执。
虽瑾王含笑离去,父亲却面露愁容。
莫非父亲未能胜过瑾王?
怎会如此!
父亲乃西南军中的老谋深算之辈,岂会在自家地界失了上风?
再者,他们究竟因何而争?
一个是终日无所事事、浪荡不羁的皇子,一个是事务缠身、劳心劳力的西南大将军。
二者之间,又有何矛盾可言?
回到房中,饮了杯水,骆玖语便卧床而眠。
夜半时分,一阵风吹过,窗棂轻启。
已沉睡两个时辰的骆玖语微醒,正欲起身探看,便嗅到一股熟悉的雪松香气扑鼻而来。
此刻,瑾王凝视着熟睡中的小丫头,既不忍唤醒她,又渴望再见其容颜。
一时恍神,床上之人忽然翻身,一支发簪已近在咫尺。
瑾王眼疾手快,一把捉住了那纤细而有力的手腕。
“来人啊,有贼……”
骆玖语惊呼未出,嘴已被一只大手紧紧捂住。
“莫叫,是我。”瑾王连忙轻声说道。
他可不愿下午才得骆伯父首肯,晚间便如浪荡公子般,被人当场捉拿。
骆玖语辨出对方的声音,连忙点头示意。
两只手这才缓缓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