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殿内,达官贵人齐聚一堂,但高位者与文武百官尚未来临。
今日宫宴较往日稍晚,官眷们倒也乐得自在,趁机与其他贵妇女子结交走动。
“唉,蒋氏那没用的,也不知今日能不能办成事?”
骆老太太心中忧虑,瞥了一眼旁边还在胡吃海塞的骆青海与骆嘉伟,不免有些烦闷。
“娘,您就放宽心吧,淑琴那性子,半点亏都不肯吃,定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骆青海说着,又趁人不注意,拿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
骆嘉伟却有些郁闷。
“祖母,爹,我娘到底去干甚了?今日她不在,那些金银珠宝都被堂妹带走了,可惜了。”
说着,他捏了捏被夜雨攥过的手腕,还感觉生疼。
平日里,蒋氏最宠骆嘉伟,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他。
如今骆嘉伟身体疼痛,更觉得心里吃亏。
“唉,咱们骆家子孙,就是太过纯良,一点心机都没有。以后我若不在了,可怎么办哦?”
骆老太太瞧着大儿子和大孙子事不关己的模样,只觉心疼。
骆玖语与庄文雅相视一笑,便觉得讽刺至极。
反正不受骆老太太待见,她们便只顾着与庄老夫人闲聊几句。
只是偶尔,骆玖语会关照一下后方座位上的三婶和堂弟堂妹。
三叔骆青云在大理寺当值,平日忙碌异常,但他与三婶极为恩爱。
前世骆玖语回京都,并未与这住得远的三叔一家多打交道。
未曾想,大房作恶时,三叔一家竟对她常施援手。
可终究被骆思梦发现,派人杀害。
这一世虽是初见,骆玖语不能与他们太过接近,以免给他们招致灾祸。
但不经意间,骆玖语总会关照一些。
面对这个外人所传“粗鄙不堪、张扬跋扈”的侄女,骆青云的夫人许氏虽谨慎。
却也觉得骆玖语并无那般无礼,反倒比大房那两个侄女率真一些。
此刻的骆玖语暗自思量骆思梦的情况,便瞧见大殿角门处进来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是蒋氏。
今日为了迎接闺女回来,蒋氏穿得隆重,此番打扮参加宫宴倒也合适,只是那脸着实有些难看。
她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跑到骆老太太身边。
“婆母。”
“你,你这脸是怎么了?”
蒋氏的脸肿得像猪头,骆老太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不,不小心碰到了。婆母……”
此刻顾不得其他,蒋氏用手随意遮掩了一下,便偷偷与骆老太太耳语起来。
骆玖语捕捉到这两人耳语间时不时偷偷看她,便假装不在意地看向别处,心中却有了计较。
片刻后,蒋氏离开了福宁殿。
按蒋氏的品阶,在宫中来去自如何其艰难,除非……
只是此刻要出去,必不能打草惊蛇。
骆玖语正在想找个什么借口时,便发现身后骆青云十一岁的次女骆言心拽了拽一旁的许倩茹。
“娘亲,我想出恭。”
小女孩声音不大,但骆家人都听到了。
骆老太太脸色本就不好,听了更是不耐烦,没好气地教训。
“这便是自幼在外,没人好好教养引导,没了规矩。来这宫中,就知道吃喝,如今没了礼数。这宫中的恭房哪里是那么好找的?憋着……”
“回祖母,言心在宫中并未吃喝。”骆言心乖巧答道。
“是啊,婆母,孩子小,憋不住啊。”
许倩茹看了一眼那边吃得正欢的骆青海父子,心中憋屈,却也只能细声细语答道。
正待骆老太太又要教训,骆玖语开口了。
“三婶,我也要去透透气,带你们去便是了。”
许倩茹没想到骆玖语这个名气如此大的侄女会理会她们。
但看了一眼骆老太太嫌弃的眼神,她心中突然有了脾气。
也顾不得那些,便点了点头,随后向骆老太太行了一礼,带骆言心跟着骆玖语出去了。
绕过一个小花园,骆玖语将许倩茹和骆言心带到了恭房。
“昭华郡主,没想到您对这宫中很是熟悉。”许倩茹由衷赞叹。
骆玖语自然不能说前世将这宫中翻了个底朝天,只笑笑随口敷衍。
“我儿时记忆也并非全无,那时常来这宫中,便有了些印象。三婶,你们等会便顺着原路返回就是,我去散散步透透气。”
“嗯,多谢昭华郡主。”
许倩茹带着骆言心端庄行了一礼,骆玖语心头一动,又转过头交代了一声。
“咱们是一家人,三婶以后便叫我桑儿好了,心儿叫我桑儿姐姐便是。”
说着,她揉了揉骆言心还未长开的肉乎乎的小脸蛋。
前世便是这个胆小的小丫头,竟敢挡在她面前冲着骆思梦喊。
“阿爹说过,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二堂姐莫要伤害三堂姐。”
“哎,好,桑儿。那你便去。”
许倩茹带着骆言心坦然一笑,便进去了。
转身离开,骆玖语有些犯难。
刚才蒋氏走得匆忙,不知此刻去了哪里。
她低头沉思片刻,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
正值深秋时节,宫中御花园内万寿菊与桂花竞相绽放,芬芳馥郁,惹得众人沉醉其间,流连忘返。
在西南角的一棵桂花树下,蒋氏面露焦急之色,正欲转身离去,忽听闻黑暗中传来一声低语。
“何事?”
这声音虽已听过多次,却仍令蒋氏心生恐惧。
她深吸一口气,“兰贵妃欲让我说服老太太,让骆玖语成为六皇子的正妃,以此为我的梦儿谋得侧妃之位。”
“那不是正合你心意?”
蒋氏闻言心中暗自腹诽:闺女在她心中本就该是正妃之选,岂会屈居侧妃之位?
“呵,就这点事也值得我特地来一趟?”
暗处之人嬉笑一声,对蒋氏透露着轻蔑。
正当他转身就要离开时,便听到蒋氏焦急地喊了一声。
“骆玖语、骆玖语好似想起了什么?”
那人明显一愣,停下了脚步。
“何以见得?”
“她,她今日回京都对我的态度很奇怪。有莫名的、莫名的恨意。而且,而且她好似跟瑾王很熟稔,就像他们儿时那般。”
蒋氏语无伦次,起初只是不甘没有所获,如此轻易就放背后靠山离开。
但细思之下,却又觉自己所言非虚。
于是,她绘声绘色地描述了瑾王在侯府门口的举动,最后得出结论。
“骆玖语若成为皇子妃,日后必会入宫频繁,只怕会忆起前尘往事。”
对方沉默良久方道。
“……知道了,你回去吧。她做不了皇子妃。”
话音未落,一阵风起,那人已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