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都九天了，货怎么还没到啊？”老店库存也见底了，红梅姐直接追到了二店。
兰舒握着早已挂断的电话听筒，喉结动了动，后颈的冷汗却顺着脊梁往下滑。
她刚给厂子那边打过电话，彭厂长说金美华最近压根没到厂里进过货。
彭厂长也正纳闷，按时间算她们也该进货了，还寻思是不是这批货款式不受欢迎，这次怎么出货这么慢。
还没等她打电话问，兰舒的电话就先打过来了。
红梅姐还要开口问，杨菊一把拽住她的袖子，又比了个“嘘”的手势。
“咋了？”红梅姐无声地冲她对着嘴型，眼睛扑棱扑棱看着她，又瞥了眼脸色铁青的兰舒。
杨菊嘴唇抿得死紧，轻轻摇了摇头，最后泄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兰舒还是不肯相信。
缓了一会儿，她又抄起电话打给广州的金美斌。
“美斌哥，美华走几天了？”
电话那头嘈杂得很，金美斌应该正在招呼客人，他语速飞快道：“哎哟，有一阵了，得有个九天十天了吧！”
兰舒咬着牙，沉声问道：“她去广西之后联系过你吗？”
“没有啊，她没联系你吗？”
“没有。”兰舒顿了顿又问，“美斌哥，那你知道咋联系阿俊吗？”
金美斌自己在外闯荡多年，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精，一下子就听出兰舒语气里的异样，急忙追问：“咋了小舒，出啥事了？”
兰舒呼出一口粗气，闷声说道：“没啥，我找美华有事。她去广西跟阿俊碰头，肯定有阿俊的联系方式，你有吗？”
“阿俊啊......”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你等晚点呗，我回家翻翻通讯本。之前阿俊打电话回来，美华好像在本子上记了号码。你等我晚上回去找，着急不？”
兰舒急，但是金美斌现在明显是在忙。
她稳了稳心神，语气客气道：“你先忙吧美斌哥，我等你电话。”
整个下午，兰舒都像具空壳，魂儿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她恍恍惚惚的，感觉自己陷在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里。
金美华居然卷着六万块货款没去进货，转头跑广西去了。
这事儿怎么想都离谱，完全不像平时仗义真诚的金美华能干出来的。
店里消息传得快，大伙知道货款被卷跑后，一个个都蔫头耷脑的，说话压着嗓子，走路都踮着脚，生怕吵到脸色阴沉的兰老板。
不仅兰舒不可置信，杨菊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小舒，你别太上火，说不定有啥误会呢。美华那人咋可能干这种事？这么多年交情在这儿摆着，她啥人品咱们心里最清楚。”
兰舒喉咙里挤出个“嗯”，眼睛死死盯着电话。
就是因为清楚金美华的为人，所以现在她依旧想给金美华一个解释的机会。
店里现在没货，员工也马上要发工资。
金美华肯定清楚，如果把这六万卷走了，这两个店基本也就废了。
除非兰舒愿意自己拉下脸去找别人借钱，才能度过现在的难关。
可明知道会是当下这种境地，金美华还是带钱走了。
钱不钱的现在兰舒也不在乎了，大不了从头再来。
她现在就想确定一件事，要一个答案，自己和金美华这么多年的朋友是不是真的做到头了。
活了二十一年，她似乎从没被谁真正爱过。
她被亲情爱情背叛过，唯独友情一直紧紧地跟随着她。
所以友情一直是她的避风塘，她觉得朋友在她的世界中是绝对安全靠谱的，她也愿意将感情的天秤向自己的朋友倾斜。
可是，这一次，就连她唯一抱着期待的友情也要抛弃她吗？
那可是金美华，无论她做什么决定都会第一时间信任自己支持自己的朋友，是她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好看，就会偷偷起早去商店门口等着开门，买下昂贵的八百块大衣给自己惊喜的好朋友。
兰舒已经很久没哭了，此时忍了又忍，心脏还是一股股地往眼眶返酸水，堵得她忍不住掉眼泪。
平时忙得脚不沾地，眼睛一眨就是一天。
这会儿每一秒都拖得让人发慌，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声响平时根本听不到，现在就像在耳边打雷一样，像是钝刀在磨她的神经。
好不容易捱到晚上八点半，兰舒让店员先下班，可没一个人肯走。
大伙围在店里死活都要陪着她，生怕老板下一秒就栽倒。
从给彭厂长打完电话到现在，兰舒粒米未进，连水都没沾一口。
又过了十分钟，店里的电话终于响了。
兰舒“嗖”地一下拿起了听筒，一秒都没耽搁。
金美斌报了一串数字，是阿俊在广西的联系方式。
“小舒，你跟哥说实话，美华是不是出事了？你下午打完电话，我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要出大事。”
兰舒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跟金美斌坦白，把金美华卷走六万块货款，没进货就跑去广西的事一股脑说了出来。
“这美华是不是疯了！”金美斌语气里正压抑的怒火，“她临走前还找我借了三万！”
“她也找你借钱了？！”兰舒的心彻底凉透了，没等伤心她又警觉起来，“美斌哥，我咋感觉美华好像是被人做局了？”
“你是说阿俊？”金美斌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阿俊不是那种人，他不会骗美华。”
“那如果阿俊也被骗了呢？”
金美华先拿走了自己那五万的分红，卷走六万货款的同时又找她哥借了三万，整整十四万！
做什么大生意要投这么多钱？
况且美华表面大大咧咧其实她胆子很小，如果不是有人教唆她绝不敢做出这种事。
兰舒不想给金美华找理由，但她就觉得整件事太反常。
这下不仅兰舒急得吃不下饭了，金美斌人也慌了。
两个人轮流给唯一能联系上阿俊的号码打电话，整整两天，听筒里只有忙音。
店里彻底弹尽粮绝，一点货都没有了，再不进货就要关门大吉。
兰舒现在兜里就剩一万块，再怎么样都不能让两家店黄摊子。
她咬着牙拨通彭厂长电话，说先订一万块钱的货。
不用兰舒多说一句，彭厂长就察觉出不对劲了，在电话里关切道：“怎么了妹妹？是不是碰上坎儿了？这回怎么只进这点货？”
兰舒苦笑：“姐，最近手头实在太紧。”
彭厂长顿时更纳闷了，以往她俩每次进货量都不小，她心里门儿清，两人每月赚多少都有数，这突然缩水肯定有问题。
彭厂长虽然好奇，但也没有不礼貌地打听别人私事，电话里语气依旧爽朗：“哎呀，你两家店呢，这么点货哪够啊！我直接给你发两万块的货！款式我照着之前你们常进的风格发，成不？”
兰舒攥着电话，手心里全是汗：“彭厂长，我现在凑不出那么多钱。”
“没事儿妹妹，这次货款你不用着急给我。”彭厂长一口带着北方腔调的爽利话甩过来：“姐有钱，不差你这一万两万的，你手头宽裕了再把这次的货款补上，这回先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