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都要讲个先来后到,宋立春道:“既然这位管家大叔先来问的,自然是你先买。”
本地没有吃辣椒的习惯,她以为柳家也就买点回去偶尔做调料用,一两斤就差不多了。
谁知,那管家却是指着一大片辣椒地,说道:“这一片地,有多少我全包了。”
宋立春心中一凉,可不想看到好不容易找到的辣椒,又眼睁睁被人全部争走。
“不知这位大叔,你给的什么价?”
“什么价?难不成我们柳举人还会少给你菜钱不成?当然是等辣椒成熟后,我们来收购的时候再说价钱了。”
“这辣椒尚未成熟,应该要先付定钱才算你真正预订了。大叔你连价钱都没说好,定金也不想付,这空口白牙就说全预订了,若是你到时候反悔不要了,风险和损失岂不全由种辣椒的大叔自己担了?”
沈家这两年种辣椒,的确比种普通粮食作物赚钱多些。
可辣椒毕竟是个稀罕物,当地农人没有种植经验,贸然种了也有可能颗粒无收。或者勉强有收成,也没有像沈家这样提前找好销路。
辣椒价格高昂,当地人又没有食用习惯,卖不出去的话就会全砸到手里了。
这个农户胆子大,冒着风险种了两亩地的,原本看着辣椒即将成熟也发愁销路问题,不料今天就来了两个全包圆的。
农户不傻,只信落袋为安,不会信那口说无凭的。
“管家老哥,实在不好意思,要是你没带定钱来,这辣椒我就只能卖给这位小姑娘了。还请多多包涵。”
刚才还笑眯眯的管家,瞬间变脸。
“难不成,你信不过我家柳举人?还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还威胁上了。
宋立春想上前理论,却被林大有拽到了一旁。
“我在县城待了几年,对那柳举人略有耳闻,是个有权有势的,你最好不要跟他的人正面硬刚。”
“我不是硬刚。”宋立春解释:“实在是没有他们这样做生意的,预订货品怎么可以不先交定钱签契书呢?而且,林大叔你看,他还威胁上这农户上了。”
林大有继续拦阻。
“他们强买强卖的事例多了去了,被盯上的人也是敢怒不敢言,你一个没权没势的,躲还来不及呢,万不可被他们惦记上。”
他着重强调:“举人啊,你明白举人的份量么?那是连你们沈东家和少东家都要忌惮的,更何况你。”
被林大有连番提醒,宋立春忽然对举人这一身份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这是时代赋予读书人的身份特权,是对平头老百姓类似血脉压制的威严。
再看另一边,农户苦苦哀求,诉说着种辣椒的不易和一家人的生计全系在这二亩地上的无奈,把附近劳作的村民都引过来了。
可那管家也不是空手来的,身边突然就冒出五六个家丁模样打扮的,抓着农户的手就要在一份契书上按手印。
还真是强买强卖。
农户跪地磕头,把头都磕破了,也没换来对方任何一丁点同情心。
眼看着手印就要按上去,宋立春忽然出声:“慢着!”
“哪里来的多管闲事的?”管家不悦,“你莫不是对我家柳举人有意见?”
眼瞧着村民越聚越多,宋立春心里稍微有了些底气。
“他们说是柳举人的家丁,在场的可有认识他们的?”
村民们纷纷摇头。
“不认识。”
“没见过。”
宋立春点了点头,又对着那自称管家的人提出质疑。
“我所听到的平原县的柳举人,可是行事规矩从不仗势欺人的大善人,怎么可能任由手下跑到外县来欺负人?”
“这里根本没人认识你们,你们是不是打着柳举人的名号来抢劫,故意把这罪名扣在他头上的?”
这管家仗势欺人作恶多端,这还是头一次碰到多管闲事的,当即使了个眼色,手下便将宋立春团团围住。
“唉,让你逞强。”林大有摇了摇头,知道这梁子是结下了,也就顾不了许多了。
“住手!”他大喝一声,站到了宋立春的身边,“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冒充柳举人的家丁,败坏他的名声,看我今天非把你们送官不可!”
“居然是冒充的贼人!”刚刚还磕头求饶的村民,忽地站起来,抡起锄头便打,“我让你们欺负人!”
村民们常年被人欺压,最怕此时有个口子让他们发泄,尤其是还有人带头,当下也不管手里拿着什么家事,便一哄而上,全部加入了战斗。
那管家和家丁们见势不妙,很快就抱头鼠窜。
等把人打跑,种辣椒的村民上前感谢,同时把这两亩地的辣椒全与宋立春签了订购契书。
不过这人的辣椒长势并不好,比沈家那几亩地的差远了,一看就是刚开始试种还不得法。
不过总比没有强。
辣椒种子她也可以留下来自己种。
回去的路上,林大有很是头大。
提醒道:“那柳举人是个心眼小的,这管家是个报复心重的,你今天算是把他们得罪了,你最好回去跟沈夫人和少东家如实说来,盼着他们能帮你一把吧。”
“真有这么可怕吗?”宋立春小声嘀咕,也有些心虚。
“可怕!”林大有郑重点头,“你要是知道那柳家上下的为人,就知道有多可怕了。”
两人行到半路,正好看到沈家的马车经过。
“少东家——”
“上车!”
听了林大有的复述,沈齐瞥了眼耷拉着脑袋的宋立春。
“惹完事知道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