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迟表情变化不定。
这段录音是真是假并不重要。
他望着眼前一个个投来的质疑目光。
……江家这对姐弟,是有备而来。
有了间隙。
本就是站在慕容涟漪一边的雄叔一扫阴霾,抬头质问:“迟老,这录音是不是真的?”
慕容迟抬起枯木般的手轻轻放在桌上,满是褶皱的脸上带着漠然之色,唯独只有目光仍旧炯炯有神。
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感。
“是真是假,很重要吗?”
这话一落。
众人皆是面色愕然。
无耻!
无耻老儿!
如果说在场的股东当中对慕容家最忠诚的无疑就是从父辈开始就跟着慕容家打天下的高雄。
其他人或多或少是为了利益才跟随慕容家。
当然,他也不例外。
可论迹不论心,高雄跟的年头更长,从父亲跟着上一任慕容家主,再到他跟随着慕容家。
慕容迟将集团交给慕容涟漪下。
他一个元老人物,照样对当时还是一个小丫头的慕容涟漪惟命是从,战战兢兢。
而现在。
我高家都没背叛,你慕容家家主怎么先投敌了?!
“迟老,我还个问题,你当真是要将涟漪小姐许配给那叶辰?”
“……这是我慕容家的家事。”
慕容迟还在搅稀泥。
这般态度之下,不得不让让联想更多。
尤其是当一个有对叶辰有所了解的股东低声说:
“我听说那小子再被迟老带进慕容家后,每天都是带着一帮下属夜夜笙歌,貌似还被许家坑了一把,是一个管不住下半身的小畜生。”
“这事我也知道,如果将这人培养来公司,岂不是要被圈子里笑话到死?”
“话说回来,涟漪小姐已经把棒子国的分公司都撤走了,怎么没见叶辰回来?”
新的问题出现了。
叶辰,人呢?
倒也不是他们这些大人物消息闭塞,两耳不闻窗外事。
而是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各家自扫门前雪,他们又是慕容家的亲家又怎么会关心到连任何一个慕容家的人动向都要了解?
这又不是在拍谍战片。
一传一,十传十。
当叶辰的‘事迹’被散播开来。
众人面色都开始不对劲了。
但最精彩的莫过于慕容迟。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
慕容迟原本是打算用时间来消磨一切,可在接连的变故之后反而他特意做的一切都成了掩耳盗铃。
非要说这偌大的会议室里最平静的人。
自然是江婉儿。
因为始作俑者是她的弟弟。
而她从头到尾都知情。
反而是一旁的慕容涟漪,她以为江停不会对她有所隐瞒。
毕竟江停可是连背刺她都是光明正大的背刺,跟个‘正人君子’似的。
结果……他居然还隐瞒了这么多。
想起那天江停的话。
最值得信任的盟友?
慕容涟漪有种回到当年自己还是刚出社会时那涉世未深的感觉,被某人玩弄于鼓掌当中。
就如今天这么庄重的一个股东大会。
数十人都被他算计了。
连同她最畏惧和崇拜的爷爷。
慕容涟漪低声说:
“你们早就谋划了今天这一出吗?”
江婉儿置之一笑,反问: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有区别吗?”
“有,如果是真话,我本来是想将所有人策反,如你所见这个难度很高,我或许要花上不少时间。”
“那,为什么没有这样做?”
“我那弟弟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做法,可笑吧?再多的计谋,再复杂的人心和层出不穷的手段都不如这份‘轻易得来’的录音效果更好。”
慕容涟漪无法否认。
这招的确阴,也的确毒。
他总是能不计手段,没有底线地以最迅捷的方法破坏一切。
……简直,就像反派一样。
这场会议的结局从录音被曝出后就注定不会有定论。
她仍然能留在江市。
“散会。”
慕容迟冷哼起身。
即使他能压着这里所有人强行做下决断,但这样反而是失了人心,就算重新得到了董事长的位置。
到底也没人可用。
慕容迟只要选择了缓兵之计,反而时间还有很多。
漂亮秘书立即跟上去。
然而,江婉儿还补了一刀。
“老爷子,你的拐杖没带。”
方才进来前还是行将枯木,不拄着拐杖仿佛随时都会摔倒,可现在却生龙活虎地走了。
“没事走了两步?”
江婉儿心焉坏。
“哼!”
慕容迟扭头离开。
但是这烂摊子总要有人来收拾。
刚才第一个站队慕容迟的中年男人就跟犯了错的孩子来到了慕容涟漪的面前。
“小姐,我没办法……是迟老他!”
慕容涟漪摇了摇头,示意对方可以不用解释。
“涟漪记得,林叔您以前是历史老师,所以道理你应该比谁都懂,你本可以事先跟我的不是吗?”
“我……”
“不重要了,小吴都知道多少?”
小吴,是她最信任的秘书。
也是慕容涟漪亲手培养起来的人。
她本以为越是家世清苦就越是比常人懂得更多的道理,知道谁是真心待她,谁又只是利用她。
可人心却是经不住考验的。
你对她好,她未必就一定念得你的好。
升米恩,斗米仇。
后者不语。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慕容涟漪只是淡淡留了一句话。
“林叔,您也到了该退休的年龄了。”
“……小姐,我明白了。”
高雄走了过来。
“小姐,你心肠太软了,你那秘书小吴就交给我吧。”
“……”
慕容涟漪犹豫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
“祸不及家人。”
这是她最后的仁慈了。
看完了这一出戏,江婉儿微微起身:“走吧,我带你去见他。”
“他真的来了?”
慕容涟漪以为是唬她。
江婉儿看到对方这般模样,笑了笑。
慕容涟漪已经被骗惨了。
她对某人保持着绝对的不信任。
但是何尝不是一种信任。
她想。
自己那弟弟撩人的本事太了得了。
她想到父亲那么板正的一个人,结果轮到江家未来的继承人这里却变了样。
“我应该换个说法,是他想见你。”
江婉儿也没管她到底跟不跟来,自顾自就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