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说笑笑,不到两刻就到东大街,连翘探头进来问道:“常小姐,已到东大街,马车现在要怎么走?”
常惜嘉半挑起车帘,向前指了指道:“经过前面十字路口,下一个路口便可停车。”
连翘让车夫继续向前,马车刚刚在十字路口露头,却闻一声高呼疾驰而来,“快让开,快让开。”
只见一匹高头大马自北狂奔而来,马上一少年紧勒缰绳也未能让马停下。
马儿横冲直撞,路上行人慌张避让开去,马儿冲着马车奔来。连翘大惊失色,还没叫出那声“不好”,那疯马便撞上了马车车厢。
车厢顿时失了重心,向左侧倒去。马上的少年伸手拍在马背上飞身而起,一跃落在车厢背面,以双手撑住了欲倒的马车。
谢无昙本坐在靠右的位置,只觉得背后的车壁猛震了一下,身体随着那力道向前一倾,整个人正对着对面的车窗扑了过去。
对面坐着的常惜嘉身形也不稳,想伸手抓住她,却没捞得着。
车窗外倏忽闪过一个身影,马车停止了下倾。
可惜马车稳住了,谢无昙依然摔了出去,听得“咚”的一声,她的脑袋不偏不倚的与车外人的撞在了一起。
“哎哟。”两人纷纷疼得叫出声来。
隔着一层薄薄的车幔,沐璟霆只觉得鼻间一抹清冽的淡香浮动,还带着些许暖意。他从未跟女子如此靠近,一时间连手脚都麻木了。
沐璟霆以一己之力撑住倾倒的车厢本就不易,此时心绪一动,差点乱了方寸。
车厢在他失神的片刻向下倾轧,车内有人唤了声“如儿”,相隔咫尺的少女被人拉向了一旁,那淡香终于消散在鼻尖。
沐璟霆双脚蹬地,使出千钧之力,手臂用力一震,那半倾的马车“轰隆”一声终于四轮着地。
马车内外皆松了口气,周围百姓纷纷称赞。
方才马车倾斜下,连翘被甩了出去,幸亏她敏捷,在落地时站稳脚。但车夫没她那般身手,被摔得哇哇大叫。
连翘一边扶起车夫,一边朝沐璟霆发难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不会骑马就不要骑,纵马伤了人谁负责?”
沐璟霆今日得了匹马,虽是好马却也是匹烈马,花了半日才将它驯服,眼看骑着上路了,却路逢恶狗惊了马蹄。
对着连翘的责怪,沐璟霆也不生气,向着她说了句“抱歉”后转而看向车窗内。
车内光线不明,隔着垂下的纱帘,只能隐隐绰绰见着车内有两个女子的身影,但并识不出方才撞过来的是哪位。
沐璟霆朝车内拱手,诚挚道:“方才惊了二位,实在抱歉。小姐的车夫摔伤,若小姐不嫌弃,在下愿为小姐御马。”
车内便有人答道:“并不是什么动不得的伤,就不劳烦公子了。连翘,可还能走。”
那声音婉转悦耳,也不知为何,仿佛每一字都敲在沐璟霆的心上。他识得这声音,正是出自方才撞上自己那女子。
“小姐,没问题。”车外的丫鬟开口答了,扶着车夫重新坐回了马车上。
沐璟霆见人要离开,忙抓住窗沿道:“那小姐方便告知府邸吗?在下当备厚礼登门致歉。”
车内答道:“不必了,既无人受伤何来致歉一说。走吧。”
车轮重新滚动,向东而去。
沐璟霆哪里抓得住,忙寻马去追,却发现方才那一撞,自己的马儿已经倒地不起。一时间心头焦急,作势要迈步跟上。
一双手自旁拉住他,此时才堪堪跟上的表弟叶棠气喘吁吁地道:“我的世子大爷,你这么追去,还不招人厌烦呀。”
沐璟霆眼见马车已转入下个路口,急道:“那该如何?”
“你缓几日吧,到时来个偶遇,不正好让姑娘觉得是场缘分。”叶棠一副向往的神情。
沐璟霆愕然,“那你知道那是谁家马车?”
叶棠认真思索,“不知道,瞧那马车不像是官宦人家的。”
沐璟霆快被他气哭了,甩开表弟的手就追向前面的路口。然而,耽搁了这片刻,马车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自后赶来的叶棠也是一脸无奈,“怎么去得这么快。”
沐璟霆咬牙嗔道:“都怪你,要是找不到人,小爷我拆了你叶家府邸。”
叶棠缩了缩脖子,生怕被揍,忙拿出一页纸来道:“也不是一无所获,这应该是方才那姑娘落下的。”
沐璟霆展开来看,发现是一张书贴。叶棠壮着胆子,朝着纸上瞅了眼,不禁叹道:“这行草的张翰帖笔力遒劲、飘逸灵动,定是哪位书法大师所写,你看这墨迹还未干透,。”
沐璟霆抓住一线生机,问道:“你识得是哪位大师的?”
叶棠尴尬一笑,接着摇头,“我……书法造诣不佳,也不知是哪位大师的,不过……”他想了想,继续说,“崔先生这几日在太学有课,你给我,我拿去问问他,想必他定是知道的。”
沐璟霆皱着眉,想了半晌不舍地将书贴递过去,又好生叮嘱了许久才稍稍放心。
经过方才的惊吓,谢无昙二人全然没了食欲。常惜嘉在路口匆匆下车后,马车遂转入了旁边的小巷,直奔着朱雀大街而去。
对于不二楼来说,皇室的秘辛并不算重要情资,从前虽会收集却不会过分关注。自谢无昙回京后,她却特意让七娘子关注太子与三皇子的消息,但凡异常皆需汇报。
连翘今日得到消息,聚芸酒家外挂出了黄色的信铃,代表着有皇家的紧急情资待报。
马车穿过几条巷子后,连翘见谢无昙无聊,遂提起刚才的事,“小姐,我瞧着方才那小子使的是玄机门的功法。”
谢无昙正闭目养神,听得这一说,抬了抬眼,“哦,想来是哪位师兄座下弟子吧,我们从前也不常在山中,不曾见过。”
连翘点头,思索片刻道:“门中修外家功法的只有四师傅,想必是他的弟子,算来还是小姐的师侄。若他下次再敢不敬,奴婢帮小姐教训他。”
谢无昙摇头,“教训可以,但我与玄机门的关系,与师父的关系万不能让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