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国公夫人姓司徒,其祖父与先祖皇帝是亲兄弟,封作了亲王。因国公夫人之父是嫡次子故而未能袭爵,只得了个国公的名头。
可毕竟是皇家血脉,比起那些袭爵的郡主,她也不差半分。
加之先帝登基后不久,为避忌诸王作乱,将所有亲王郡王都赶出了帝都,仍留在帝都的皇室血脉也就余下如国公夫人这般不多的几位。
国公夫人眼高于顶也属寻常,她想找的未来接管国公府的主母,可不只是一个尚书千金。
在沐璟霆的事儿上,谢无昙并没有太多纠结,毕竟她与他并不是一路人。
马车停在了聚芸酒家,谢无昙如寻常客人被小厮带去了包间,坐了小片刻便有不二楼的兄弟来带她到了小楼。
还是原来茶室,只是此次谢无昙先到。她足足喝了三盏茶,才见七娘子姗姗来迟。七娘子自知无礼,忙恭敬鞠身道:“方才见了个相熟的掮客,多耽搁了片刻,少楼主莫怪。”
七娘子所指的“掮客”是指专门靠贩卖情资牟利的谍人。作为天下第一大情资中心,不二楼虽有自己的门徒,但天下之大总有顾及不到之处,这些掮客便能很好地填补这部分空缺。
“无妨,本是我自己来得突然。”谢无昙摇头,将桌上的茶盏推向七娘子。
七娘子稍坐又喝了口茶后方道:“前日少主差连翘姑娘来问的事儿,今晨才收到千语堂主的消息,安插在独孤家与金州军的细作全都已经秘密处理了,皆与名单无差。只是个个嘴都很紧,并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事情并无差池,谢无昙放了心,这才从怀中摸出一张纸签递了过去,“七姐姐你看看这东西。”
七娘子双手接过,展开来一看,几分疑惑,“这名单不正是独孤家那份名单吗?少主如何得来?”
谢无昙肃着脸,“这不是千语姑姑给我的,而是我在一个不相干的人手中得来的。七馆主,这份名单只能是从聚芸酒家出去的。幸而那人并无恶意,若真到了有心之人手中,千语姑姑此次可还会如此顺利?”
七娘子大惊,立时起身跪下道:“少主恕罪,属下驭下不利,此事属下定会追查严惩,给少主一个交代。”
谢无昙叹了一息,又叮嘱了两句才将七娘子从地上扶起,“我信七姐姐,你先坐下,我还有事儿想请教。”
七娘子拂了拂额头的汗,端端地重新坐下,背脊比方才更直了些,“少主请说?”
谢无昙开口:“麒麟榜首赵言西,我想知道他的消息,还有他与崔铭修是否有关系。”
七娘子记在心里,道:“赵言西的消息劳连翘姑娘明日来取,但此人与崔少师的关系,属下倒是知道一些。他二人不仅有同科之谊,当年赵言西因党争之事受到牵连时,是同在翰林的崔少师拉了他一把,才让其没受到罪责。
赵言西应是分外感恩,此后两人便私下多有往来,赵言西也时常出入崔府。崔府所出谋略,多少有赵言西的手笔。只是表面上,两人仅维持着同科的关系。”
谢无昙点头,那便是了。她仍记得上一世的那句戏言:“崔郎善治国,赵言西善谋略。若你二人合作岂不是珠联璧合天下无敌了。”
想必崔铭修也如此觉得,所以这一世,他才会对赵言西出手相助,以博取信任,将其拉入了自己阵营。
谢无昙挽着发丝的手指松了松,又喝了盏茶后起身告辞。
七娘子起身送客,边走又边说:“少主,怀恩王今日秘密离都了。”
谢无昙脚下未停,若无其事地随口问道:“可知他离都为何?”
七娘子答道:“虽未收到消息,但是往西而去。请少主示下,可需要再跟?”
往西?襄阳与黄州不正在帝都之西。谢无昙心念电转,片刻后便是闷闷一哼。
七娘子只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抬眼看向自家少主,见此时的谢无昙却如寻常少女一般好似在与谁置气,一副嘟着嘴气鼓鼓的模样,竟让她觉出几分可爱单纯。
“跟着他做什么?他又死不了。”谢无昙道。
七娘子诺诺连声,笑着将人送出了楼后,才回身过来交待属下道:“将近年来关于赵言西的消息都整理出来后送到茶室中,然后让罗三来见我。”
属下很有些不忿,努着嘴道:“七馆主,那少楼主不过是个丫头,您何须如此恭敬。”
七娘子脸色一沉,责道:“若再听到你这种胡话,便调你去清扫后厨。”
属下脸色大变,忙跪下领罚。
七娘子又斥责了几句才让人下去,兀自回到茶室之中,重新拿出方才从谢无昙处拿到的名单。
那位少主真的只是个小丫头吗?能被楼主选上,能设计出曲水流觞宴,能将矗立在小楼中的信轴改良成现在的模样,能让千语堂主放得下不二楼,哪一样不够格让她七娘子忠心以待。
室中铜铃响起,七娘子收了杂乱的心绪,打开墙上的小格。
谢无昙回到马车时,连翘正买了小姐近来爱吃的广寒糕回来,见她不太开心的模样忙送上一块。
谢无昙狠狠咬下手上的糕点,吃了几块才稍稍解恨。
萧辙给她名单,以便让独孤家提前剪除暗藏在金州军中的细作,以备他领密旨前往金州时不被北齐发现。
北齐使的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借林儒风之手将襄阳守军调往光州一带。萧辙使的亦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调金州军解襄阳之围。
真是好算计,谢无昙拿出袖中的信箭在手中把玩,口中自语道:“这怀恩王是将本小姐也算计进去了,难怪说还欠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