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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千丝诏 > 第84章 蚕死丝方尽·局终棋始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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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蚕死丝方尽·局终棋始现

沈知意站在蚕神庙残破的檐角下,望着禁军铁甲在桑林间折射的寒光。

兄长临行前最后那个眼神在她心头灼烧。

那是将千钧重担压上她单薄肩头的灼痛。

她拢了拢袖中染血的银梭,冰凉触感硌得掌心生疼。

\"当啷\"。

陆云袖的银镯突然击碎供桌下的陶罐,飞溅的瓷片惊起几只铁鳞蛾。

知意下意识要去接飘落的鳞粉,却被陆云袖扣住手腕:\"仔细看蛾翅。\"

残翅上细密的金点随光线变换,突然扑向了火光。

知意呼吸一滞,明白了自己的压力。

\"姑姑当年改良的蚕种,连鳞粉都能毁灭。\"

陆云袖的指甲划过斑驳墙皮,碎屑簌簌落在知意鞋尖:\"你爹把真图拆成九份,用不同蚕种纹在蛾翅上。\"

远处传来严小公子护卫换岗的声音。

知意盯着蛾翅上蜿蜒的曲线,突然想起云姨教她辨识蚕病时说的话:\"病蚕吐丝最韧,就像绝境里长出来的心思。\"

瓦砾堆里突然传来窸窣响动。严小公子踩着满地铜蚕模踱出来,玉佩穗子上的金丝在暮色里泛着血光:\"沈姑娘不妨猜猜,令尊究竟为谁而死?\"

知意袖中的银梭瞬间抵住他咽喉。金丝穗子突然断裂,散落的丝线在地面拼出半枚残缺印章——正是工部尚书私印。

\"三日前,我在令尊书斋暗格里发现的。\"严小公子踩住印章纹样,青砖发出细微的机括声:\"你说巧不巧?那暗格的锁芯,用的可是云缕绣庄特制的盘金绣针法。\"

地底突然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陆云袖拽着知意疾退三步,原先站立处轰然塌陷,露出黑洞洞的密道。潮湿的霉味裹着松烟墨气息涌上来,知意嗅到其中混着一丝极淡的孔雀胆苦味。

\"看来有人等不及了。\"陆云袖将银镯拧成灯盏形状,跃动的火光照亮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知意指尖抚过那些深浅不一的划痕,突然顿在某个熟悉的纹路上——正是她及笄时父亲赠的玉蚕背甲纹样。

暗河的水声渐渐清晰。严小公子突然闷哼一声,佩剑出鞘挑飞袭来的铁鳞蛾。蛾尸爆开的鳞粉在石壁显出血字:申时三刻,蚕尽人亡。

\"是云姨的字迹!\"知意扑到石壁前,袖口沾到的鳞粉突然燃烧,在墙面烧出更大的裂痕。腐朽的丝帛从裂缝飘落,残破的\"天蚕九宫格\"上缀着二十枚朱砂标记。

陆云袖突然扯开知意的衣襟,露出她颈间玉蚕挂坠:\"把血滴在蚕目上!\"

玉蚕触血即活,细足划破指尖的瞬间,密道深处传来机械轰鸣。

九重蚕丝门次第开启,每重门后都悬着具风干的尸首。

俱是这些年江南失踪的织造大家。

这些禁卫军肯定都知道。为何要暴露在严小公子和自己这里,看来是另有深意。

最后一重丝门前,知意望着门内熟悉的青衫背影,银梭哐当落地。

悬挂在蚕丝网中央的,正是三年前宣称暴毙的工部尚书。

他心口插着的,是把刻有琉球王族徽记的银梭。

\"这才是陛下要的棋眼。\"

陆云袖割断蚕丝,尸身坠地时震起满室飞尘。

褪色的官服内衬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防腐剂

庙外突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知意突然示意陆云袖去将裴衍之的尸体转移走。

陆云袖算是明白了沈知意意思,也明白了此举的含义。

转身时正撞上严小公子幽深的眸子。

他指尖摩挲着半枚浪花纹铜蚕模,嘴角浮起意味不明的笑:\"沈姑娘可知,令尊最后一封密奏写的是什么?这次我们严家欠你的,以后我们针对你的事,可以暂时压下去了\"

残阳如血,吞没了未尽的话语。

知意望着他腰间重现完整的玉佩,突然明白了兄长临行前为何要折断那支狼毫笔。

沈知意弯腰拾起半片燃烧的房梁残骸,火舌舔过木头时,云姨教过的暗语在好像焦痕中浮现。

她忽然明白狼毫笔折断时飘落的金粉是何物。

在给严公子送一份礼物。

\"严公子可认得这个?\"

她将残缺的丝绸纸片按在对方玉佩上。镂空的浪花纹里渐渐渗出不一样的纹路。

严小公子瞳孔骤缩,佩剑锵然出鞘。

剑锋却在触及知意颈侧时陡然偏转,削落她一缕青丝。

暗河水面忽然泛起涟漪,本该被转移的裴衍之尸首竟顺着水流漂来,心口银梭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青芒。

“沈小姐,不要得寸进尺噢!”

陆云袖的刀突然击碎漂浮的瓷罐。

冰屑纷飞间,知意看清裴衍之手中紧攥的半幅丝绢。

\"原来如此。\"

知意退后三步避开严小公子剑锋,袖中银梭突然射向穹顶铁鳞蛾群。

受惊的蛾群撞上残存的金丝网,鳞粉簌簌落在裴衍之尸身上

严小公子突然放声大笑,剑尖挑起知意腰间玉蚕:\"沈姑娘不妨验验这玉蚕材质?\"

玉蚕坠地即碎,内里滚出粒刻着浪花纹的玛瑙珠。

\"这才是真正的棋局。\"

陆云袖用银镯折射镜光。

庙外马蹄声突然逼近。

严小公子剑锋抵住知意后心,却在她耳边低语:\"令尊密奏写的是'天蚕吐丝日,海晏河清时',可惜陛下看到的奏折上,最后二字被人改作了'国破'。\"

暗河水突然暴涨。裴衍之的\"尸首\"在急流中翻身而起,刀光劈开蚕丝门的瞬间,知意看清他掌心暗纹。

暮色蚕食着最后的天光,铜镜阵中的账册在光影间明明灭灭,如同悬在蛛网中央的猎物。

沈知意望着镜中无数个自己,每道刻痕里都缠着挣不断的丝线,越是挣扎,越成了作茧自缚的蚕。

裴衍之突然醒来。

裴衍之的刀锋割破水幕,浪花打斗中愈发狰狞。

暗河倒灌的水流冲散满地铜蚕模。

\"原来裴大人是琉球埋了十五年的钉子。\"

严小公子突然收剑入鞘,玉佩穗子垂在浸血的官服补子上:\"三年前礼部清查海防档案,也是裴大人做的手脚?\"

沈知意后退半步,银梭尖抵住背后铜镜。

水面同时映出裴衍之的冷笑,他撕开浸透的衣袖,露出小臂陈年箭伤。

正是三年前临江剿匪时,为救沈砚留下的疤。

\"沈姑娘不妨验验这个。\"

陆云袖突然抛来半截焦黑的木简,正是当年云娘子案卷宗残页。

知意指尖抚过碳化的\"裴\"字,突然发现横折处藏着极细的针孔。

云缕绣庄独有的暗记。

沈知意明白了,这个自己莫名其妙救下来的人,或许有着不一样的身份。

数盏引魂灯从上游漂来。

裴衍之刀尖挑起灯穗,金丝编就的九结锁在火光中泛着冷光。

\"云娘子教你的结法,可没说能用来传讯。\"

他突然挥刀劈开灯芯,爆开的铁鳞蛾鳞粉在飘散。

严小公子突然拾起破碎的玉蚕,玛瑙珠在掌心滚出清脆声响:\"令尊当年用这个印图状告我父亲,转头就呈给了陛下,还给你一个神秘人。\"

他剑鞘轻叩石壁,对这一切都不是很满意。

\"不对。\"

知意抓起银梭刺仔细端详。

\"这是用松烟墨混着孔雀胆写的,这是……\"

铜镜阵突然剧烈震颤,河面的漂浮物无风自动。

陆云袖用银镯折射最后的天光

\"原来如此。\"

裴衍之突然大笑,刀尖划开了铜镜的镜面。

\"当年二皇子要的根本不是钱财,是能人\"

沈知意望着镜中纷乱的人影,突然将银梭刺入织机转轴。

轰隆巨响中,河面铜镜应声翻转,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针孔。

\"这才是要守的东西。\"

她踩住即将漫过脚踝的药液,脏乱的裙裾拂过铜镜背面刻痕。

裴衍之突然闷哼跪地,掌心浪花烙在药液中发出焦臭。

\"当年二皇子在我身上试针法......\"

话音未落,严家箭矢已穿透他肩胛。

\"阁老意思!逆党裴衍之就地处决!\"

严小公子突然甩出玉佩击落第二支箭,鎏金匣子从裴衍之怀中滚出。

\"原来如此拆.....\"

陆云袖突然拽着她扑向暗河,急流裹着两人撞破腐朽的丝网。

\"父亲用命换的从来不是效忠。\"

她呛着水抓住飘来的丝帛,上面云娘子隽秀的字迹正在血水中浮现:\"蚕死丝方尽,局终棋始现。\"

暗河尽头突然透进天光。严小公子的笑声混着水声传来:\"沈姑娘可知,令尊最后一封密奏早被陛下烧了?\"

沈知意攥紧染血的银梭浮出水面,望见严家护卫正在焚烧没有烧尽蚕神庙。

冲天火光中,这么恢宏的建筑,在政治家的眼中,真的一文不值。

\"你父亲留下的蚕神庙,是不是就是千丝狱呢?......\"

严小公子指向正在倒塌的庙宇。

\"全江南的蚕神庙地下,都埋着对应的千丝狱?。\"

\"河面有诈,速毁铜镜阵。\"

她突然明白严小公子为何要折断狼毫笔。自己的哥哥也要折断笔了

\"沈姑娘可想通了?\"

严小公子从树影中踱出,腰间玉佩已换成完整的工部尚书印。

\"令尊用二十年织了张裹尸布,可惜线头都在陛下手里。\"

沈知意将染血的银梭抵住他咽喉,忽然嗅到他袖中熟悉的松烟墨香。

无数画面在脑中飞旋:玛瑙珠里的印纽、狼毫笔中的金粉、玉佩穗子上的盘金绣......

\"阁老书房那方松鹤砚?。\"

“什么,沈小姐,别乱说。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她突然轻笑。

\"墨池边沿可有道三寸长的裂痕?\"

严小公子瞳孔骤缩的瞬间,陆云袖的银镯已击碎他腰间玉佩。

鎏金匣子滚落在地,露出夹层中半封焦黄的密信。

正是父亲当年弹劾严嵩的奏折副本,边缘还沾着御用的朱砂。

晨钟撞碎最后的天光,沈知意望着驿站方向升起的狼烟,终于读懂那个手势的含义。

他蘸着血在锦被上画的不是九宫格,而是被撕去半边的\"严\"字。

\"原来严大人是陛下拴在我们中间的活扣。\"

\"线头断了,风筝就该坠了。\"

突然响起的马蹄声踏碎未尽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