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小公子踉跄后退时,沈知意的银梭已抵住他咽喉。
暗河水面忽然泛起细密气泡,倒映着两岸铜镜阵的残骸,恍若百目鬼窥视人间。
\"沈姑娘的银梭淬了青州乌头?\"
\"不及严家用珊瑚礁炼的海蛇毒。\"
二人眼神在不停歇的交流,没有人知道他们在交流什么。
知意指尖轻弹梭尾,寒光掠过对方眉间朱砂痣。
\"琉球贡船沉没处,打捞起的可不只是珍珠。\"
陆云袖突然甩出银镯,击碎水面漂浮的蜡丸。
爆开的毒雾里,裴衍之的断刀贴着严小公子耳际划过,削落半幅焦黄丝帛。
\"好个移花接木!\"
陆云袖用绣帕裹住飘落的丝帛,浪花纹在暮色里渗出漆黑。
\"用云锦仿制琉球国书,严阁老当真是织造圣手。\"
暗河深处传来铁链绞动的轰鸣。
成串樟木箱破水而出,箱盖掀翻时涌出大团蚕丝。原来绣云山庄,还有另一番天地。
\"当年云娘子可真是了不起。\"
严小公子剑尖挑起黏连的丝绦。
\"沈小姐可知这是什么含义不?\"
知意袖中银针突然射向铜镜残片。
火星迸溅处,又有大量木箱浮出水面。
\"原来这本就是陛下的饵。\"
陆云袖也逐渐的明白了。
\"沈家造蚕丝图,严家用蚕丝传图,陛下用严家钓倭寇和奸佞之人,当真是螳螂捕蝉。\"
驿站方向突然传来尖锐的鸽哨。
严小公子剑柄震碎最后半面铜镜,镜框夹层里飘落的,大量严家护卫来到了此处。
沈知意松开了严家小公子。
\"十万担海盐走的是漕运河道。\"
裴衍之突然暴起,断刀劈向暗河穹顶。坠落的机关齿轮间,成箱琉球硫磺在药液里腾起紫烟,在水面爆炸开来。
\"硫磺遇海盐生毒雾,原是用来灭口的。\"
严小公子反手掷出黑色得火药球。
\"劳烦陆姑娘看看,你我暂时阁下恩怨,有人准备将我们都留在此地。\"
陆云袖对着火光细看,忽然想起三年前云缕绣庄失火时,原来是火药走火
\"这是火药?\"
\"陛下准备将我们都……然后我们都葬身鱼腹\"
严小公子剑尖在地面划出图。
\"蚕神庙地宫的机括,四面都是火药,我们插翅难逃。\"
暗河水突然沸腾如煮。
沈知意拽着陆云袖跃上樟木箱,见严小公子站在原地,官服下被油浸湿。
\"沈姑娘可知当年二皇子因何被废?\"
\"陛下从来都不信任自己的子女,他跟我们严家,走的太近了,所以他被废了。\"
知意看见飞溅的瓦砾间闪过明黄衣角。驿站升起的紫色狼烟里,隐约有龙纹旌旗在暮色中招展。
顺流而下的云锦已裹住所有阴谋。
知意望着东海方向渐散的铁鳞蛾群,感觉已经在火势的包围之中。
而此时杭州知府的案头摆着陛下的圣旨。
他等着下命令,浇灭绣云山庄所有人。
窗外运河上,漕工号子惊起白鹭,振翅声里混着细微的机括转动音——蚕,又开始吐丝了。
严小公子踉跄撞在残破的铜镜框上,鎏金官符碎片割破掌心。
暗河水面浮起的樟木残片打着旋,将残片推向东南方豁口。
裴衍之的断刀突然劈开漂浮的木箱,涌出的硫磺撞上铜镜残片,腾起的紫烟开始燃烧。
“裴大人,真是用心良苦。此刻竟然用死来表达忠心。”
\"当年严阁老批示'河道淤塞,改走海运',将我家所有人都埋没了,此刻严小公子知道了吧,我就是行尸走肉。\"
“明白了,你赢了,也输了”
裴衍之没有再说什么。
眼看火药就要爆炸了。
驿站方向骤然响起三声鸣镝。
严小公子瞳孔里映出冲天而起的紫色狼烟,突然反手将佩剑掷入暗河。
突然西南方向,有人打开了一个豁口。
\"原来太子早知倭寇动向。\"
暗河深处突然传来铁索崩断的巨响。
成箱的云锦被激流卷起,在漩涡中展开成西南的轮廓。
裴衍之刚一抓身,就万箭穿心。
不知道箭从何处来。
裴衍之在临死前突然暴起,断刀劈向樟木箱锁头。
火光突然炸起来。
\"好个两江盐政衙门!
严小公子突然低笑:\"沈姑娘以为前太子为何?当年他在泉州港查获的十门佛郎机炮...他私下留下来了,这让陛下如何能容忍。\"
话音未落,驿站方向突然传来战马嘶鸣。
知意袖中银针疾射,钉住即将沉没的木箱残片。
\"原来改良火炮的图纸,早被调过包。\"
\"沈姑娘聪慧,此时,世上在无严小公子了。\"
暗河水浪忽然拔高丈余。
严家护卫在火光里分不清到底是什么了。
陆云袖拽着知意跃上残破的铜镜台,见严小公子立在翻涌的漩涡中心,手中青玉虎符映着夕阳,竟与对岸升起的龙纹旌旗遥相呼应。
\"该谢沈姑娘替我引出这些证物。\"
他忽然撕开官服衬里,明黄绢帛在暮色中猎猎作响。
\"陛下有旨,凡与倭寇私通者…火炮\"
暗语交接。
残破的蚕神庙突然亮起数十火把,玄甲卫兵从残垣后转出,手中钢弩齐指裴衍之。
“严小子,我们为了救你,花费不小,怎么还有两姑娘。”
\"死老头演得好双面钉。\"
严小公子拭去嘴角血渍,掌心赫然露出半枚金镶玉的东厂腰牌。
\"可惜雨夜递往琉球的密信,走的是东厂专用鸽道。\"
飞溅的火星引燃硫磺粉末,将暗河水面照得恍如白昼。
火光中,玄甲卫统领捧出的鎏金匣里,静静躺着二十年前太子妃手书字
知意望着奏疏末尾朱批的\"蚕桑济世\",
忽然明白云姨临终前为何死死攥着半片桑叶。
此时的知府得到了秘宝,所有人都命丧在暗河。
“告知杭州,全城通缉倭寇,在绣云山庄杀害严家、沈家众人,还有陛下禁卫军”
晨光穿透渐渐散去的硝烟时,顺流而下的云锦已裹走所有阴谋,唯有运河两岸栽的桑林在风中沙沙作响。
杭州知府的朱漆案头,松鹤砚裂痕里嵌着的浪花纹铜匙突然消失。
是夜漕船经过拱宸桥时,船工瞥见个戴斗笠的老者立在残碑前,手中半块青玉虎符正与水中月影相合。
暗河水面泛起的硫磺雾气里,弥漫了所有的阴谋。
陆云袖银镯疾旋,细如发丝的钢线勒住他咽喉,她也糊涂了。
严小公子的护卫突然出现了一个。不是都死了吗,怎么还有一个?
严小公子算错了,他对着护卫看了一眼。
\"当真是东厂驯出来的好狗。\"
严小公子靴尖碾碎地上半枚东厂腰牌。
贴身护卫瞳孔骤缩,断刀突然劈向自己左臂。飞
溅的血水泼在玄甲卫钢弩上,竟腾起阵阵响声。
\"血里藏毒!\"
沈知意扯着陆云袖急退,见十步外的卫兵已面色发黑栽进暗河。
陆云袖银镯勾起几粒细珠。
\"用鱼胶裹着藏在血脉里,遇热则炸,当真是玉石俱焚的毒计。\"
严小公子忽然扯过玄甲统领的披风掷入水中。
浸透水银的布料沉底时,暗河深处传来机械转动的闷响,成片铜镜残骸突然向两侧分开,露出条青砖甬道。
\"这才是真正的地宫入口。\"
他剑尖挑起块松动的墙砖,朱砂勾画的浪花纹里嵌着半枚铜匙。
\"老头,你早就研究过这里了,好算计。?\"
“你们跟我们一样,都是从这世界消失的人,所以……”
知意袖中银梭突然射向甬道顶壁。
迸溅的火星照亮悬在穹顶的铸铁笼,
\"严公子好算计。\"
老者足尖轻点浮木掠向甬道。
\"以后你也不是严家的人了。\"
陆云袖突然甩出银镯缠住脚踝。
正要撞向机关的身影被拽偏半尺,断刀劈在青砖接缝处,溅起的碎石恰好卡住转动的齿轮。
暗河对岸突然响起急促的梆子声。
严小公子脸色微变,劈手夺过玄甲卫的钢弩射向水面。
箭矢穿透漂浮的云锦时,藏在夹层的火药遇水银蒸汽爆燃,将半条甬道照得雪亮。
火光中,铸铁笼的锁链突然断裂。
金银暴雨般倾泻而下,知意旋身避开
\"夯土仅四尺,用的是海藻灰。\"
严小公子剑鞘击碎落向掉下的砖块。
陆云袖银镯钢线瞬息绞住刀身,却在发力时扯动旧伤,喉间泛起腥甜。
\"叮\"的一声,沈知意回身射出的银针将断刀钉在砖墙。
针尾缠着的蚕丝在火光中显出水纹,正是云缕绣庄特制的冰弦。
\"严小公子可识得此物?\"
她扯动丝线,墙缝中簌簌落下几片鱼鳞甲。
三年前家父派死士夜袭绣庄,要找的就是这个真正的甬道里面的东西。?\"
暗河深处突然传来战鼓般的闷响。
严小公子猛然拽过玄甲统领:\"带人封住东南闸口!这是海潮倒灌的动静!\"
陆云袖突然咳出血沫,手中钢线却仍死死绞着:\"沈姑娘快走...这甬道连着钱塘江暗渠...\"
知意反手射出三枚银梭,钉住即将闭合的机关闸门。
梭尾冰弦缠住铸铁笼残骸,在甬道中架起临时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