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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乙芜和陆凌的相识,那实在是一件巧得不能再巧的事情。

那时的陆凌还是掌管药草生长的神族人,当然,乙芜遇见他时并不知晓这些,只当他是从林外进来的采药的修行人。

当时巫族族长因伤卧床半个多月,情况一直不见好,乙芜侍奉床前,心急若焚,惟恐父亲会因此落下病根,以后再难主持巫族大局。

这时候听说巫界北边的一片药林里或许可以找到些有助疗愈的草药,以帮助族主慢慢恢复身体,她便偷偷查了记载,下定决心,当天傍晚闯到药林里。

北边的药林虽不是禁地,却少有人往。

那里遍地长着能治重疾的灵草仙药,是人界范围内众所周知的一块奇境。

然而既是能长灵草的神仙地方,当然也生着很多成了精的飞禽走兽,神秘莫测。寻常人走进去,无异于以命相赌,以死换生。

乙芜自幼同族中的兄姊们习武,十八般武器样样会使,尤擅长鞭和短剑,是小辈中极为出色的一个,又在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对披着神秘危险的迷纱的地方一向跃跃欲试,自然也不顾什么。

傍晚的天色像凝滞住了一样,一切都在为夜晚的安息做着准备。趁没人注意,乙芜策马入北林,来到药山之下。

药山脚下先是一片竹林,一路平坦如砥,安静似水,围在四面的竹林之中却许多小蛇藏身,一脚踏到小径上去,草丛中便窸窣不止,让人听了觉得惊怖。

好在乙芜早有准备,定了定神,从怀里掏出预先准备的艾草熏起来,驱开了蛇虫,顺着若有若无的小径走进深林中。

过了竹林便是药山,来到山脚,一颗巨石赫然入目。

但见它根窄身大,立于斜坡,向前倾斜,好像只要微微一推,便会突然倒塌。

墨绿的藤草密密麻麻的铺满了石头表面,绿茸茸的苔草填塞住藤草的间隙,石头上绿意幽深得像一座微小的孤岛。

乙芜要找的草药正生在巨岩根旁的土里——长得像兰花,但整株比兰花小一些,叶子也细很多,墨绿颜色,中间抽出来的短细的花箭上,稀疏挂着两三朵深紫色的花,花心是蓝色的。

天色淡下去,巨石的阴影笼着那草药,墨绿的叶子、深紫的花朵都在阴影里黯然,那花心露出来的一点蓝便像闪着的微光一般。

草药的旁边正盘踞着一条毒蛇,身披鳞甲,黄土一样的颜色,弯弯绕绕地在巨石下的干土上活动,像极了一条盘山的土路。

多半乙芜到来让它嗅到了气息,它那双目中顿时放出凶光来,盘绕的身躯忽然散出一阵煞气。

乙芜紧绷起来。

药山集天地精气,育奇药无数,山上的飞禽走兽也汲灵气,渐渐有了修为。

这里无人坐镇,外边希冀长生的、企图飞升的,各路人马,各色人物,但有野心与胆量的都纷纷而来,各使看家的本领,都想摘得一株。

可药山上的有些奇草本各有兽禽坐守,哪有说拿便拿的?

那些入了北林的,大多一去不返,尸骨散在哪里都不知道。

渐渐的,林子里便也积了怨气,有些妖物吸着怨气生长,身上难免带着煞气。

乙芜看那长蛇一直围着草不肯离开,多半就是那草药的坐守,用艾草也熏不开,遂在巨石下站稳了脚,挥出长鞭。

鞭子乘着风,呼剌剌地响,一下又一下地抽在那蛇跟前的土地上,顿时扬起一团轻尘。

那蛇招架不住,忽然跳开。

乙芜便瞅准了时机,趁势跃山去迅速将药草拔下,紧紧攥在了手里,随即翻身下来。

那恶蛇紧追不舍。

跑到竹林之中,又引来许多长蛇,前路后路一并被堵死。

乙芜忽感一阵刺痛从手上传来,摊开手心,看见那株草的叶子上染着她的血迹——药草的叶子边缘是锋利的。

乙芜咬咬牙,合上手掌,仍然忍痛将它牢牢攥住。

前后两边大大小小的蛇已经慢慢拥过来,她坐而画阵,暂且圈住一方阵地。这时候她带的艾草烟熏已经不再管用。

外面群蛇张牙吐信,不断发出的嘶嘶声堆在一起,仿佛是碧色的长河分成了无数条后一丝一丝地从林子上空落下来,中途擦过片片竹叶发出来的声音。

乙芜的内力不足支撑多时,恐一直困守阵中徒耗了力气,最后反叫它们吃了,遂紧了紧手心的草株,拔出短剑挺出阵去,和群蛇厮杀作一团。

林外,夕阳从山尖儿上落下去,阴影随即跟着笼过来。

竹林就像被灰色的巨大幕布骤然遮盖住了,里面还涌卷起了巨浪般的山风。

锋如利刃的竹叶夹在风里,纷飞漫天,乙芜持剑穿梭的身影映在灰蒙蒙的天色背景板上,仿佛孑立的人饮月舞剑,旁无他人,自与天地浑然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风声终于歇下来,飞扬的竹叶没了风力托举,停滞在半空一瞬,又蓦地都砸到地上来。

地上传来几声巨响——围在乙芜身边的长蛇纷纷落地,都死透了。

乙芜体力已然不支,在原地滞了一会儿,打量周围蛇尸满布,煞气滚滚,不是久留之地,遂慌乱地抓起边上的短剑,拔腿往林外的方向跑。

重重竹影似雨一般一个接着一个落在她飞速移动的背影上。

她没命地跑着,眼角余光里,整片林子都仿佛流动了起来,又因为迅速而模糊,成了两排浓淡不均的影子。

忽然,半途上降下一个长衣宽袍的男子,将前路堵住。

未待乙芜停下步伐,那男子便转过身,手里直挺挺划出长剑,雪白尖锐的剑尖直指乙芜的胸口。

乙芜始料不及,虽然反应极快,抬手将它格挡开了,自己却吓了一跳。

她眼角飞一般移动糊影骤然停顿下来,随着一股冷风拂来,竹影剧烈摇晃了几下,如同她受了惊不安地跃动的心脏似的。

今日惊劳相加已然伤神,然而那突然出现的男子剑法又快又狠,力道强劲。

乙芜才同他过了几招,便已抵挡不住,交手时迎面来的长剑一挑,便被连人带剑甩了出去。

她的脚底刹那间乱得似踩进了乱石滚滚的河水里,眼见就要跌倒在地。

然而很快,那男子又兀地将她拦腰捞了起来。

乙芜只觉眼前剧烈一晃,胸中气息乱上喉来,害得她连连呛了几声。

那人扶着她弯腰咳了一会儿,半个肩头贴过来借她倚靠。

乙芜身上脱了力,整个儿往他身上一倾,昏迷过去。

那人见她没了动静,低头下来查看,却见着她一只手紧紧攥住他的胸襟,另一只手还抓着药草不放,眉头紧皱着,一副痛苦又倔强的神情。

他切住她的脉,一声一声地听着,神色渐渐变得微妙。

他是神界里的司医陆凌,为着鲁国多年流行的怪疾寻解来的,也到了药山脚下,正巧就碰见乙芜闯入,便先掩盖住了形迹,隐在暗中默默观看。

他看着乙芜杀蛇取草,出招用阵出神入化,身边还隐隐圈着一层灵气,根本不似凡人,便在最后出手一试。

这脉一切,陆凌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遂轻轻放下乙芜,转身离去。

翌日,乙芜在林中醒来时,陆凌已去。

她低头察看,发现自己衣衫尚整,手上的伤口皆已愈合,四下也没有任何多余的痕迹。

一块环玉静静地挂在她的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