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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黑的夜色化开褪尽,苍白的昼光笼着整片天地。

层层密密的繁叶,将白日的光亮切成千千万万个细碎的斑点,落到爬满了苔藓的根底,就显得惨淡了很多。

泀钥抬手摘下了竹笠,水珠顺势而下,淌到他的手尖儿。

他轻轻甩了甩,雨珠飞溅出去,昼色里白花花地闪过,转瞬滚落到林脚下不知处,和泥尘烂叶混一起。

湿气又从脚下一分进一分地袭上身来。

泀钥仰头,打量天色。

冷雨初停,林子上上下下都是湿汲汲的,空气里是若有若无的水汽,仿佛飞毛浮动,徐徐不止。

纵然是微不可见的毛毛雨,积少成多,过了些时间,也得成豆大的水珠,沿着他的脸庞的弧线淌下来,滴到领口去。

宇洪跟在身边,也像他一样望了望天,被头顶碎叶间一束束白光扎痛了眼,回眸看着泀钥,担忧地道:

“大人,天都亮了,还看不见人影,也不知紫依姑娘到底逃去了何方,可脱了尚纥的毒手……”

泀钥的脸色被林叶投下来的阴影笼着,显得阴郁。

他两眉攒蹙,天光之下眼睛微迷,

“看昨晚阵内的情形,她多半伤得不轻,必须要赶在尚纥和兽族之前找到她才行!”

遂命宇洪道:“即刻放出木氏的暗符,方圆百里,但有我们的人马潜藏的,都要出动,找到她为止。”

宇涛闻之大骇:“大人,先前动用岚莫剑,已是冒险之举,再发木符,惊动八方,极有可能暴露身份,为了您的安危,属下请您三思!”

泀钥四面顾寻,入目皆是杂乱的林丛,不见渴盼的人,心也不免跟着乱了,砰砰急跳不止,

“不能再犹豫了,宇洪,发暗符吧!”

一股息流自林中发起,如被点了的池心顿时漾开层层碧绿波纹一般,悄然蔓延向四面绿林。

————————————

雨似乎完完全全地停了。

缩在密蓬蓬的灌木丛中的人,忽然动了动手指。

头顶的高树疏疏滴落雨珠,不时打到她身上。

她恍惚间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吃力地从将手从腰间抽出来,摸索到胸口,掏出一串玉佩来。

玉佩前边带着的是方正轻巧的木符,一滴雨冷不防落到上面,漆黑的古字模糊,泛起淡淡的灵气……

一阵窸窣,似乎有东西靠近。

她连忙收了玉佩并木符进去,不动不声。

齐人高的灌木丛,蓬郁郁的,虽已冬时,仍是绿意森森——南地总是这样,寒意比不过生机去。

可她却冷得很了,不由得拢紧衣裳,拢紧衣裳……

宽大的斗篷帽子濡湿,盖着她的脑袋,半遮到脸上,边沿柔顺自然地低垂;

低垂的线条是弯曲柔美的,只露出一点笔挺的鼻子、两瓣嘴唇的边角,脸上的线条起伏有致,也是弯曲柔美的。

可这柔美被冷雨敲打着,似快凋零的花儿,就快要委进泥尘里了——在绿玉堆叠一般的灌木丛下。

一条长长的身影,倏地从这绿玉丛中蹿出,闯进了她的视野。

那人先是四面张望,整张脸背在天光下,有些发暗,只分明的下颏线勾出大概的轮廓,不停地转来转去,显得焦灼。

不经意间将目光往下一瞥——

“……紫依?”

地上那一团人影似有所动,缓缓抬起湿润发红的眼眸,鬓边发丝已被雨水打湿,

“泀……钥……”

她蜷缩在那里,身躯不住地颤抖。

泀钥的心猛地收紧,胸中翻上来的气血,几乎将他淹没。

他箭步上前,俯身将她抱紧,打横起身。

……

————————————

轻飘飘的雨,很快便被阴风吹干了,装点平山玉水的,终究还是薄纱白练般的雾气云团。

今日与平时不大一样,风刮得格外地狠,推得云气移来游去,盘旋在玉山阁的一叠叠危楼青瓦上面,远远望去,仿佛是天上垂下来束束白绫,正迎着风急急地扑拂,不时打到房檐前来。

慕平语急匆匆地跑上楼来,冒着风,确认近墙的房间的窗子都掩紧了,才稍松了一口气。

檐边正有云气,依着青瓦,浮游不定,落下纷纷几不可见的水汽来。

楼边的一排雕花栏杆上已缀起了一层细密的水珠,正顺着花纹,或缓或疾地往下滴。

慕平语已不知道身后阵阵袭来的是云丝雨气还是风了,只觉得站了不过一会儿,背上已快湿了,绒毛一样的水汽乘着势,纷纷染上他的发丝、衣衫。

他转身望去,镇楼的金橘正缩到楼梯后面,瑟瑟发抖;

往下面瞥去——一行行赤衣正疾速奔走,一个接一个地排往平水岸边的青石横路上,呈一字列,气氛有些肃重。

他走下楼去,副将正迎上来,近耳边道:

“平水异动,掌祭姑娘已率赤衣部前去查看,命青衣部严守玉山阁……”

慕平语不由得攥紧了手心,放目往远处平水遥遥望去,搜寻着尚琪蕤的身影,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前迈。

副将掣住了他的胳膊,

“将军,您不能去,您走了,玉山阁怎么办?”

慕平语的神思被他拉回来,看了看副将,目光仍遥遥飞到玉山外的青峰绿江间,愈发急切,只扔了一道令牌给副将,道:

“你率青衣部死守玉山阁,我去协助掌祭姑娘。”

说话间脚往地板一踏,一眨眼,疾出里外。

————————————

风起云涌,吞吐江山,平水之间的高峻山峰上如有万马奔腾,气象恢宏。

慕平语的一点飞影融进去,犹如点屑,转瞬间便渺不可见。

群峰根底被平水激烈地拍打着,仍巍然不动。

远岸边有粗石栏围着,平地宽阔,早已立满了一行颜色鲜明夺目的赤衣,人人聚精会神,目光炯炯,手上用劲儿拉满弓等着,箭刃反映冷冽的光,正指向平水祭封。

祭封的方向被阴雾笼着,肉眼可见中有灰影飞动。

众人后面竖着颗硕大的石头,绿藓攀附,几许生意,用朱墨书“玉山阁”三字,石头旁边便是直上玉山的数千青阶。

一袭轻影忽地从平水青山间飞跃而出,原是琪蕤,未及细看,已经移到众赤衣中间,飘然落地。

那人紧握剑,凛然令道:

“放箭!”

刃尖刺破长空,声声锐鸣。

众人箭随言出,一瞬之间,平水江上便有数不清的灰影应弦遽落。

咕咚连声,江面溅起片片水花,被射落的灰影都入了水,再无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