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提到孩子,许相思的心口是千刀万剐的抽痛。
放在她小腹处的手是炙热的温度,可是许相思只觉得冷,冷得她全身发抖,到最后想起上一世,她的孩子还未成型就化为了一滩血水。
她冷冷地拍掉萧浮争的手,直接坐起身来,目光狠狠地瞪着他:“萧浮争,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拥有孩子?”
萧浮争没想到许相思的反应这么大,随后他也蹙眉坐起身,两人面对面地对峙。
“朕说的是如果,如果以后有了孩子,你要让他怎么办?”
上一世失去孩子的阴影此刻依旧笼罩在她的心里,许相思的心口慢慢地扯着伤痛,一直蔓延到小腹处,那一阵一阵的抽痛,就像当初孩子从她身体里流走一般。
“不可能有,我绝对不会生下你的孩子,萧浮争,你根本不配!”
她双目通红地朝萧浮争嘶吼,说完之后,整个人都是痛的抽搐。
许相思弓着腰手放在小腹处,不知为何,此刻小腹处是下坠的抽疼。
萧浮争被她莫名地一吼,心中也不由得烦闷,可是看到她弓着腰,面色痛苦,心软胜过了生气。
他伸手扶着她的臂弯,眉头紧锁:“你怎么了?”
许相思咬着唇,额头上慢慢地生出一层薄汗,可心里失去孩子的痛在此刻被无限放大。
“别碰我!”她甩开萧浮争的手,声音近乎嘶哑:“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我不想看见你!”
她伸出手就要推萧浮争出去。
萧浮争被她这举动弄得恼火,本该是他兴师问罪他给她名分,她不要,问以后若是有了孩子,没名分该怎么办,她直接说不要。
没想到她先对他发起了脾气。
两人你推我进,一吵一闹之间两人就下了床。
萧浮争和许相思赤脚站在地上,萧浮争想让许相思冷静一些,他极力压制着怒气,扶着她的手臂,劝声道:“你现在脸色有点白,先回去躺着,朕去给你叫太医。”
许相思什么都听不见,现在她的脑子里都是孩子没了的画面,她拼命地要把萧浮争推出去,现在她根本不想看见他。
“我要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我不想看见你!”
她像是要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到萧浮争的身上,手上发了狠地打他,萧浮争最终被她的发疯把最后的一丝平静给磨掉了。
“许相思,你到底怎么了。还有这是朕的宫殿,还没有谁能命令朕出去。”
他抓住许相思那作乱的手,强制地将她给拉到怀里。
萧浮争阴沉地看着她发疯,脸上没有一丝暖色,尽是阴冷。
许相思怔了一瞬,她呆呆地看着萧浮争的眼睛,眼前人虽然已是皇帝,但是未经时间洗礼,所以情绪还是轻易的泄露了出来。
她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因为太过于悲伤,许相思以为自己还在上一世。
可上一世的萧浮争是绝不会泄露一丝情绪给自己,他看向她的眼睛里只有深不可测的平静。
许相思回过神,小腹处隐隐还有坠痛,她扯开放在自己手臂上的手。
“那我出去。”
她转身一个人就要穿着单薄的里衣,赤脚要走出这华清池。
萧浮争就没见过比她还倔的人,就她这么单薄的身子出去,风一吹,只怕就给她吹倒了。
他大步向前走,拉住许相思的手腕,让她待在这里:“朕出去,你留在这里。”
许相思停在了原地,手上刚一松,耳边就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到殿内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许相思终于支撑不住地跪坐在地上。
她垂着肩,双手捧面地哭了起来,眼泪从指缝间落下,一颗一颗地坠在地上。
多少午夜梦回之间,她的耳边总能听到孩子哭泣的声音。
萧浮争,凭什么你什么都记不得,究竟是凭什么……
萧浮争单穿着一件薄衣,赤脚站在殿外,候在殿外的太监看到皇帝一个人这样狼狈不堪的出来,连忙上前问:“皇上,您怎么一个人出来了……衣服这么单薄,染了风寒可怎么好……”
太监着急忙慌地就要进殿给皇帝拿衣服,萧浮争出声拦住了他:“不用,朕回朝阳宫换身衣服。”
太监刚刚听到了殿内的争吵,皇上莫不是被赶出来了?
这也不应该啊,毕竟眼前人是九五之尊,整个天下都是他的,谁敢不给他好脸色。
“今日之事若是传了出去,朕要了你的脑袋。”萧浮争瞥了一眼他,太监就立刻低下了头。
“奴才绝对不会往外说。”
萧浮争收回了目光,继续说:“一会儿你去请太医过来给她把个脉,之后让太医来见朕。”
“是。”
萧浮争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冷风不断地往他身上灌,他都毫无知觉。
“回朝阳宫。”他抬步向前走,可还没走几步,殿内就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哭泣声,那阵阵抽泣,一点一点地扯着他的神经,让他忽略不得。
萧浮争的脚步一停,太监也看出了皇帝的犹豫,“皇上,要不奴才回去给您拿件披风?”
萧浮争默了片刻,继续抬步向前走:“你话多了。”
太监脸色一变,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多话了,刚刚一时只想着讨好皇帝,却忘了皇帝最厌恶别人猜他的心思。
于是接下来的一整日,太监都心惊胆战,不过皇帝因为处理朱家的事情,并未继续追究他,他也才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朱家之事迟迟没有决断,到了最后,萧浮争还是去见了朱邵祈一面。
再次见到朱邵祈时,他穿着一身囚衣,坐在囚牢内,笑看着来见他的萧浮争。
“你还是来了。”他朝萧浮争笑了一下,一如从前。
萧浮争只是冷漠低地站在外面瞧着牢内的他,时境过迁,两人的立场早已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朕今日来只问一句话,崔家给了你什么让你背叛朕。”
闻言,朱邵祈的眸色一怔,过了片刻,他自嘲地勾起了嘴角。
“因为我的妹妹在崔家,萧浮争,妹妹是我唯一的软肋,无论她犯了什么错,我都要给她一个安稳的结局。当初你为了许相思,把我妹妹推给崔饶时,我其实是怨你的。”
“所以那次你对朕就有了隔阂?”
朱邵祈点了点头,他低声说:“她嫁给崔饶是注定的事情,可是我知道萧玉温和你终究会有兵戈相见的一日,崔家一定是站在萧玉温那边。如果你赢了,我妹妹也必死无疑,所以我只能站在萧玉温那边。”
他如实地告诉萧浮争自己背叛他的理由,朱邵祈是一个很看重感情的人。
无论朱明袅做错任何事情,他都是她的兄长,他都要维护她到底。
萧浮争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陪着自己走过阴霾的人。
这么多年,他们都以为彼此很了解对方,可结果就是:朱邵祈不会觉得萧浮争事成之后会放过他的妹妹。
萧浮争也从未想过有一日朱邵祈会背叛他。
“萧玉温一党,朕都会诛杀,包括你。”萧浮争最终还是下了死令。
身处在这个位置,他不可能给自己留下隐患。
朱邵祈扬唇一笑,他直视着萧浮争的目光,释然一笑,因为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一天。
只是随后,他就站起了身,朝着萧浮争跪了下去。
“念在过往的情义,我只求你饶朱明袅一命,让她安心生下孩子,安稳度过余生,行吗?”
他满怀希冀地望着萧浮争,一身慷锵之骨,哪怕是跪着,也不失武将风节。
萧浮争无动于衷地看着他,薄唇冷启:“崔辞渡登上家主的那一夜,朱明袅的孩子就已经没了。”
朱邵祈的心头一颤,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错愣,随后,他朝萧浮争磕头:“皇上,罪臣只求您念在往日情义,饶朱明袅一命,让她安稳度过余生,罪臣求您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朝地上狠狠地磕头。
一声一声地响,萧浮争只觉得地面颤抖。
萧浮争闭上了眼,衣袖下的手慢慢攥紧,朱邵祈何时这么卑微过,人一旦有了软肋,自尊就成了最无足轻重的东西。
萧浮争一时没有回应,朱邵祈就一直磕头。
“够了。”他看不得朱邵祈在自己面前这么没有自尊,“朕会让她安稳活到最后。”
朱邵祈听到萧浮争的承诺时,他庆幸地笑出了声。
他抬眸看向萧浮争,额头上的血顺着往下流,可他并不在意。
“罪臣谢皇上饶她一命。”
萧浮争与他对视了一眼,该问的都问完了,他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你死的时候,朕就不来送你了。”
“罪臣谢主隆恩。”
终究,他们还是走到了这个地步。
萧浮争僵硬地转身离去,每走一步,他都觉得艰难无比。
地牢里满是潮湿和黑暗,当萧浮争从地牢里走出的那一刻,他抬眸看着头顶刺眼的阳光,目光有一时的恍惚。
他究竟是萧浮争,还是冷心薄情的皇帝?
“皇上,张太医求见。”太监突然的出声,一下子就把萧浮争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皇帝回过神,掩盖住眸子里的疲惫,“宣见。”
在书房内,萧浮争召见了张太医。
张太医依礼拜过皇帝后,他将许相思的情况如实地禀告给皇帝。
“皇上,臣给许小姐把过脉,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姑娘家每月都会有段时日小腹坠痛,臣开些药就好。只是……”太医欲言又止。
萧浮争听到许相思并无大碍,心里也就松了下来,他语气温和地问:“只是什么。”
太医咽了咽喉咙,低声道:“只是许小姐问臣要避子汤,臣想着先问一下您的意见。”
听到避子汤的那一刻,萧浮争原本温和的眸光瞬间转为阴沉,放在案上的手紧紧地攥着,他宁愿是自己听错了,所以他一字一字地问:“你是说她问你要避,子,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