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穗穗猛地僵住,头皮发麻,迅速灭了煤油灯就要钻进竹林里躲起来。
她慌不择路,一边跑一边防备地向后看去。
警惕的目光穿透层层枝叶,看向那个身影。
月光恰在此刻破云而出。
草帽下露出一张皱巴巴的麻布脸,稻草扎成的胳膊随风晃荡,长棍不过是插在泥里的木杈。
夜风卷过,空荡荡的衣裳扑簌簌响,正是林穗穗刚刚听到的声音,像是在嘲笑着她的胆小。
林穗穗扶着竹子,心脏几乎撞破胸腔。
“稻草人?!”
林穗穗脑子发麻,站那儿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真是做了亏心事,就怕鬼敲门。
月光拉长她的影子,就像张巨大的牢笼,将她困在这荒郊野外。
林穗穗自嘲笑了声,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委屈和悔恨。
她又气又累,扛了这么久的紧张在这一刻,随着泪水涌了出来。
“我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不就是爱看点带颜色的小说?这也罪不至此吧?”
“我努力工作熬夜直播也不容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我冤不冤啊?!”
她林穗穗本人工作努力,哄大哥刷火箭,也只是为了生活。
她不杀人不放火,凭什么就要穿越到这背德脑残文里来?
穿也不穿点好地方,到这随时随地都要惨死的文里!凭什么!
腐叶的霉味冲进鼻腔,混着泪水呛得林穗穗咳嗽。
越是哭,泪水就越是停不下来。
可烂摊子还摆在面前,她要是想活,必须得一股脑做下去。
她不想害死陆临舟,她明明是好心,可是好心办了坏事。
林穗穗哭着拿起铁锹,继续挖坑。
她好累,手也好痛。
不知是不是太累了,林穗穗的记忆有些混沌了,脑子里又满是原主这一生的画面。
她这一生真的太苦了,原生家庭的不幸就是她不幸的开始!
父不疼娘不爱,为了点破彩礼嫁了个不能人道的男人。
她本来是个安分守己的女孩儿,觉得守活寡也可以的。可偏偏陆临山,就那样死了。
林穗穗哭到抽噎:“呜呜呜呜……陆临山,你倒是躺得舒坦,留我替你养傻子弟弟!”
族长不准她离开陆家,父母不准她回到林家,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要她。
她就是不想当寡妇怎么了?
谁能守一辈子寡啊?
陆临舟那么个皮囊好又好骗的肌肉猛男天天黏在身边,谁能把持得住?
他一个傻子的爱,纯洁又美好,她把持不住也很正常!
只是现在……
林穗穗想到自己挖的这个坑,就是要埋下被她药死的陆临舟,再次崩溃了。
“我是要好好养他的,怎么养着养着,就给养死了呢?我不是故意的啊!”
她是有点急功近利,想以这样的方式来摆脱惨死的命运,可她也是真的想要让他早点清醒。
他的未来,是在省城,在军校,在海上的,不该因为他养父母的愚昧而留在这个封建的小村庄。
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的呢?
她明明是想要变好,是哪一步走错了呢?
林穗穗抬手擦了擦泪,泪水和着泥巴,在她脸上留下脏污痕迹,她也浑然不觉。
……
陆临舟是被颠簸震醒的。
后脑勺像被人狠狠砸过般胀痛,喉间泛着铁锈味。
费力撑开眼皮时,月光正从竹叶隙漏下来。
陆临舟感觉身体不像是自己的了,他试着动手指,却发现被被子裹得没法动弹。
腐叶的霉味混着药气冲进鼻腔。
陆临舟眯眼望去,看到一个女人正背对着他,卖力挖坑,后背汗湿。
铁锹翻飞,泥土四溅。
她脚边是翻倒的药罐和药碗。
陆临舟似乎明白了什么。
……
林穗穗铁锹和手臂都快抡断了,才挖了将将陆临舟一人长的坑。
那个坑有点浅,但林穗穗太累了,实在是挖不动了。
挖坑本就是个体力活儿,再加上刚刚情绪崩溃大哭了一场,林穗穗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
她看着眼前的坑,撑着铁锹休息一会儿。
身后突然传来“簌簌”响动。
她以为是山风,却又听板车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
刚刚已经被自己吓过自己一次了,林穗穗这次没当回事。
可是很快,林穗穗后颈突然泛起被注视的寒意。
深山老林,荒郊野外,这种阴森森的感觉实在是有些不妙。
林穗穗猛地转身,目光穿透层层阴影,却见陆临舟坐在板车上。
夜风掀起陆临舟额前的碎发,月光把他的脸照得惨白。
“妈呀——!”林穗穗撕心裂肺。
她腿一软,跌进刚挖了一半的土坑。
林穗穗的声音带着哭腔,在空旷的竹林里回荡起来:“救命,啊啊啊啊啊——妈妈救我——!”
林穗穗已经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不不不不不是我!别过来啊啊啊——我给你烧纸船烧纸钱别带我走啊啊啊啊啊——”
陆临舟被她的尖叫弄得头疼,他指尖按着太阳穴,淡淡开口:“我为什么在这?”
他的声音低凛喑哑,惊得林穗穗后脊一麻。
他、他没死?!
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涌上心头,林穗穗的泪水夺眶而出。
陆临舟没死,太好了!
她不是杀人犯!她没有杀人!!
林穗穗手脚并用地从坑里爬出来,连带着身上的泥土,一起扑向陆临舟。
她一把抱住陆临舟,将他的脸贴在自己胸前。
“你个没良心的!吓死我了!!”林穗穗抱着他,激动到声音打颤:“我以为你死了,我的天都塌了!”
林穗穗的手无意识在他头上抚摸,颤抖着梳理他汗湿的鬓角:“没你我怎么活,你没死真的太好了!”
“我就说你怎么可能死,你绝对不可能会死的!”
“天哪,你太棒了,这样都挺过来了。”
林穗穗说到激动的地上,突然捧住他的脸,在他额上狠狠亲了几口,她的眼泪混着鼻涕蹭在他额上:“陆临舟,你个要死的,再也别这样吓我了好不好?咱们最重要的就是把这个日子给过好!我不能没有你啊!!!”
林穗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怀里的陆临舟就那样任由她抱着。
她低头,捧住他的脸乱揉,手上的泥巴全蹭上去了也不管:“我的乖啊,你倒是说句话啊!”
“嫂子。”陆临舟撩起眼皮看她:“男女有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