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侮辱她吗?
她也好,原主也好,都没打算到处偷人。
是原主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候,恰巧傻子陆临舟给了她温暖,这才误入歧途的。
林穗穗突然一愣。
在这一刻,她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原主孤苦伶仃,应当是真的喜欢陆临舟的。
但她说不出口。
这个男人对她有多厌恶,她是很清楚的。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你为你哥打抱不平?”林穗穗冷哧一声:“你没有这个资格,因为你偷了就是偷了。我粗鄙至极没错,你也十分肮脏!”
说完,林穗穗瞪他一眼,气冲冲向前走。
她真是傻!
是全世界最傻的人!
她怎么会想要和他握手言和?完全没必要!
管他傻还是聪明,孩子是他的,要死一起死!哼!
……
陆临舟的视线落在林穗穗后颈。
她衣领有些低,露出半截脖颈。
她黑色的发丝沾着潮气,黏在脖子上,衬得她皮肤更显瓷白。
那是他在意识混沌时,曾用指腹反复摩挲过的细腻柔软。
他记得那触感,也记得与她耳鬓厮磨交融一起的感觉。
陆临舟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他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陆临舟突然想起林穗穗嫁进来前的那个月夜。
他起来喝水,却听见堂屋传来压低的争执。
他没出去,只是在房间里听着。
似乎是为了陆临山娶妻的事情。
“聘礼我都送出去了,你必须娶!”陆母的声音有些强势。
“我不娶!”陆临山的声音斩钉截铁:“说一百遍都不娶!”
透过门缝,陆临舟看到陆临山把一张照片扔出去好远。
“你知道我送了多少出去吗?你这不孝子!”陆母气得浑身发抖。
“妈,我没法娶亲!”
陆母闻言,几步冲过去,照着陆临山的胳膊打了几拳头:“你不娶亲,你弟弟又那个情况,还是个痴傻的,咱们陆家要断后吗?”
陆临山站在原地,偏头瞬间,陆临舟看清月光下他眼底说不清的哀。
他拳头紧握,片刻后,语气稍微缓和:“妈,我以后会更努力干活,多挣工分,一定让您过上好日子,不结婚也能照顾好这个家。”
“不行!”陆母强势,仍是那几句话来回说:“你不结婚,别人都得戳我脊梁骨!陆家不能在我这辈断了香火!”
“妈。”陆临山转身,看向陆母,他顿了两秒:“我不想害人。”
“害什么人?我送了那么多彩礼出去,怎么害人了?”
“因为我不想害了别人好好的姑娘!”陆临山有些崩溃地看着她,一个大男人,声音里带了哭腔:“你明明知道我有天阉!不能人道!”
陆母脸色骤变,瞬间冲过去,伸手死死捂住陆临山的嘴:“胡说!你没有!”
陆临山情绪有些失控:“这能瞒得住吗?纸包不住火,迟早会被发现的!”
“我会找最好的大夫给你治!”陆母也哭了:“就算治不好,她嫁进来了,顾及脸面,也不会往外说。临山,我们家太需要一个女人来操持了!”
“够了!”陆临山额间青筋突起:“别再说了!”
陆临山甩开陆母,阔步走出陆家。
木门“咣当“撞在门框上,陆母的哭声追着他消失在家门口。
陆临舟推门出来。
月光下,那张照片还躺在地上。
陆临舟走过去,他蹲下身,捡起照片。
照片上的林穗穗才刚刚成年,穿着碎花的确良衬衫,麻花辫梢系着红头绳,杏眼里汪着两汪清泉。
他伸出手指蹭掉她脸上的浮灰,却迟迟不愿收回手。
眼前林穗穗的背影,似乎有些无法和照片上那个小姑娘重合起来。
……
前面的林穗穗走了一段路,慢下脚步。
她发现陆临舟落她几步路,煤油灯的光线一下子就暗了。
前方的位置和黑暗让她有点紧张,林穗穗不动声色,假装蹲下挽起被水溅湿的裤脚,让他先走了。
陆临舟在前面打头阵,林穗穗安心了不少。
走了几步,却突然听到前方陆临舟轻声“嘶”了一下。
林穗穗的脚步猛地顿住,几乎是本能地,她转身冲过去。
林穗穗抓住他手腕:“怎么了?”
陆临舟垂眸,看见她发梢滴下的水珠落在自己手背上,晕开细小的水痕。
她拇指正按在他有些泛红的手腕上,指腹轻轻揉搓,像是在确认有没有伤口。
两人的鼻尖不过一拳之隔,他能看见她睫毛上凝着的潮气,以及领口处露出的锁骨。
“伤哪了?这儿吗?”
林穗穗担忧抬眸,直到撞进他深邃晦暗的眼底,才惊觉自己的举动。
“那个,照顾傻子的时候习惯了。”话一出口,她立刻甩开陆临舟的手:“就被墙上石头刮了下而已,有什么好‘嘶哈’的?矫情!”
林穗穗一把从陆临舟手里夺过煤油灯,往前走去。
地道里只剩下水滴坠落的声响。
陆临舟望着她僵硬的背影,指尖还残留着她掌心的温度。
他没看错的,是她眼里一闪而逝、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关切。
陆临舟下意识用拇指蹭了蹭她刚刚握过的手腕。
如果说对林穗穗有什么情绪,那应该是对她悲惨人生的可怜。
她是被骗进来的,但他当时要去军校上学,所以对一个女孩的悲惨视而不见了。
命运转折,他和这个女孩发生了关系。
他当然也是第一次。
男女之事是奇怪的,明明也不喜欢,但是看她嫌弃自己,急着打掉孩子又有点生气。
可他明明不喜欢她。
陆临舟一直觉得自己是很了解自己的,可这一刻,他竟然对自己感到了奇怪。
正想着,前方突然传来林穗穗压抑的惊呼。
“陆临舟!!”
陆临舟回过神来:“嗯?”
“快过来!!”林穗穗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煤油灯的光晕剧烈晃动:
“你快看,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