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林穗穗一直有点分不清,陆临舟是不是有他变傻的时候的记忆。
因为她一直很难相信,如果他有那些记忆,怎么会一点感情都不念,全然不顾她的死活。
可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明白,陆临舟是什么都记得的。
傻子陆临舟只要在家,永远都会做好饭,笑眯眯地过来喊她。
“吃饭了穗穗!”
他鬼使神差的一句话,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用清醒的嗓音喊她名字。
不带一丝稚嫩傻气的声音。
林穗穗喉间微哽。
还是陆临舟先反应过来。
他放下手里的菜,神色恢复如常,对林穗穗说道:“去把锅上蒸着的红薯面馒头拿出来,吃饭了。”
林穗穗冷哧一声:“我碰过的东西,你还敢吃?村里送来的东西我碰过都不行,你自己做的我碰了就行?”
陆临舟闻言,薄唇微抿,转身面向她:“我正想跟你商量,从明天开始,就不让村里送食物进来了。”
“为什么?”
“我来做。”陆临舟沉声道:“这件事需要你跟他们去谈,不要食物,只需要送食材进来。”
林穗穗还是问他:“为什么?”
“他们送进来的,你吃得下?”陆临舟问她:“送来也是浪费,都拿去喂鸡了。还不如自己做。”
“……”林穗穗有些无法反驳。
外面送进来的东西确实是难以下咽的程度,但林穗穗就是觉得,他不可能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狐疑地看他几眼,还是没忍住:“陆临舟,你是真的怕我再下药把你毒个半死?”
陆临舟薄唇微抿,这次没再模棱两可:“你也确实做了这件事。”
“……”林穗穗张嘴就想再一次解释。
“我们现在应该好好合作。”陆临舟却没在这事上纠结:“我早点好,也能早点带你出去。”
不得不说,陆临舟是很会拿捏她心思的。
提及出去的事,林穗穗只能咬咬牙,把那口气憋着。
他说得也对,她确实做了这事,让他做到对她十足信任,是很难的。
再说了,她也没多信任他。
林穗穗识时务者为俊杰:“吃饭吧,饿了。”
……
林穗穗已经能摸清外面防疫队进来的时间了。
到了时间,她就去门口等着了。
徐明远全副武装进来给陆临舟做了检查,发现他还是持续低烧。
林穗穗只能看到他露出的双眼,却还是能看出他焦虑的情绪。
“还是没退下来,再这样下去不行。”徐明远一边填记录表,一边说:“我调整了一下药物剂量,阿福马上拿进来,你们俩都按时吃。”
“我的也调整了?”林穗穗意外问道。
“他一直不退烧,毒性肯定很强。你们同住陆家,是很危险的。”
说着,徐明远倒是多看了林穗穗一眼:“你的体质倒是不错。”
“谢谢夸奖。”林穗穗趁机提了句:“徐医生,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之后村里能不能直接给我们送食材进来?临舟现在一直不退烧,你们送来的东西实在是太没营养了,又难吃,他这样很难好起来的。”
徐明远拧了拧眉,现在因为他们柳湾村有一例鸡瘟,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他,看他能不能治好陆临舟。
陆临舟一直不退烧,就已经有很多人质疑他医术了。
到时候万一出了事,他难辞其咎。
“这个我去上报一下。”徐明远回复。
“好,那就谢谢徐医生!”
阿福这时候端着两个粗陶碗进来了,碗口扣着盖子,上面还凝着未干的药汁。
阿福放下两碗药:“这个是你的预防的药,那个是他治疗的药,别弄混了。”
“好。”
徐明远收起记录表:“趁热喝了吧。”
“行。”林穗穗应道。
药的苦香扑面而来,让她有些不适。
看着徐明远和阿福转身出去。
“陆临舟!”林穗穗扯着嗓子喊道,声音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回荡:“阿福送药来了,喝了好早些退烧。”
林穗穗这是说给陆临舟听的,也是说给徐明远和阿福听的。
她必须要不断地告诉他们,里面的人有在乖乖配合。
陆临舟从房里走了出来,他的目光在陶碗上顿了顿。
见他那样,林穗穗立刻举起双手,撇了撇嘴,阴阳怪气道:“这药我可没碰,阿福端进来就放这儿了。”
陆临舟墨眸看她,喉结轻轻滚动,伸手端了过去:“知道了。”
……
木盆浸着冷水,林穗穗把脏衣篓里所有的衣服都薅出来,扔进了盆子里。
衣物浸湿了水,林穗穗拿皂角和肥皂过来洗衣服。
可下一秒,林穗穗盯着水盆里的灰布衫灰布裤子发呆。
她怎么把陆临舟的衣服也混进来了?
陆临舟的睡衣裤还是叠好的状态泡进盆里,袖口磨得发亮。
林穗穗有点纠结。
以前都是陆临舟给她洗衣服,现在他清醒了,讨厌她都来不及,更不会给她洗衣服了。
按理来说,她现在应该报答他,把他的衣服给洗了。
但是……
“凭什么?”
林穗穗一把把他湿漉漉的衣裤扔到木盆里。
总不能她做的饭他不吃,但是洗的衣服他穿吧?
林穗穗抓起他的睡衣裤,也不管是不是湿透的状态,抬手就扔回了脏衣篓里。
自己洗去吧!
……
前院扯了晾衣绳,林穗穗抱着盆子出来,里面是洗好的衣服。
她以此晾晒,看着陆临舟那套衣服,还是叹了口气。
她可真是个好人,还是心软了,怕已经打湿的衣裤闷在脏衣篓里怄丑了,顺手给他洗了。
下次绝对不!
林穗穗的白花睡衣,和他的灰色睡衣并排晃荡,衣角被风掀起时,露出底下重叠的补丁。
阳光穿过布面,在地上投出交错的影,像极了他们现在纠缠不清的关系。
林穗穗眨眨眼,没给自己多想的机会,转身进去了。
回到房间的时间,徐明远给她奥熬的药,还在粗陶碗里放着。
虽然冷掉了,但苦味还是渗透了整个房间。
林穗穗皱眉,她居然忘了倒掉。
她赶紧把窗户再打开了点,要是一晚上闻着这药味睡觉,只怕要起来呕好几次。
她端了起药往后院茅房走,打算倒掉。
徐明远给她开的预防鸡瘟的药,陆临舟没得传染病,她自然也用不着预防。
再说了,她现在肚子里揣着一个崽,就算她不想要,也不能乱喝药了。
到时候大出血,容易死在家里。
林穗穗端着药碗走到茅房门口,正要推门进去倒掉,却听到里面有声音。
门里突然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林穗穗的脸腾地烧起来,脚尖无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茅房里这动静,分明是陆临舟在解手……
林穗穗啊林穗穗,你怎么还偷听男人上厕所啊?!
她正想跑,木门“吱呀”被人推开半扇。
林穗穗尴尬到想钻地缝,余光却见陆临舟立在阴影里,手里也端着个粗瓷碗。
她脚步一顿,诧异地望过去,正撞上陆临舟那双幽邃如墨的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