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光棍蹲在林穗穗家门口的墙根,透过院门的破洞往里看。
他的角度正好能看林穗穗拿着一个本子从房间里走出。
灯泡把林穗穗的影子投在土墙上,她在屋坐下,翻看手里的一个本子,嘴角还带着笑。
“那是什么玩意儿?”他眯起眼,距离太远了,他什么也看不清。
背后的槐树影晃了晃,陆老光棍心里虚得厉害。
这本子上,只怕是记了不少关于陆临舟身世的东西。
不然林穗穗不会突然态度改变那么大。
陆大雷没多停留,一路跑回了家,摸到陆阿虎屋里
“阿虎!”陆大雷气喘吁吁:“那丫头有个破本子,准藏着坏心眼!”
陆阿虎躺在床上装睡,闻言也装不住了,眼皮颤抖几下,从床上蹿起来:“她又拿了什么东西?”
“不知道,反正那本子肯定危险!”
陆阿虎喉结动了又动:“爸,那危险的东西,该怎么办呢?”
“傻啊你!”陆大雷支起身子叉着腰:“今晚我就想办法,把那本子给弄掉了!待会儿入了夜我出去一趟,你在家里把灶给点起来,听到没?”
“……”
————
林穗穗用粗毛巾擦着脸,洗好澡,回房间躺下了。
她拉灭了灯,摸黑往床边走,却又不放心地再次把灯给拉亮,去桌边看了眼。
本子还安安全全地瘫在桌上,月光透过窗户,看不清本子的模样。
夜风吹过窗棂,林穗穗检查好后,就拉灯上了床。
接连几日的紧绷突然松下来,眼皮重得像挂了铅块。
疲惫极了的林穗穗,躺在床上几乎是一秒就入睡了。
林穗穗做了梦。
她梦见自己坐在二八杠自行车后座,前面是陆临舟载着她,车筐里,是证明陆临舟身份的日记本。
陆远国夫妇的背影挺得笔直,车子路过他们时,扬起细碎的花香。
“穗穗,以后这就是你家。”周瑾园回头时,船厂大院的铁门已经在眼前。
陆临舟穿着新布衫站在门口,手腕上戴着她找出来的手绳,看着她的笑容里竟有了几分清爽。
大院里的梧桐树叶沙沙响,她跟着走进职工楼,以后她就能住在省城的船厂大院了。
如此美妙的生活,竟然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林穗穗正做着梦,却突然被吵醒。
“谁!”窸窣声刺破梦境,林穗穗猛地睁眼,正看见道黑影从门口跃出。
见她醒了,来人立刻吹灭了手里的煤油灯。
林穗穗起身要去追,床头的搪瓷缸子被碰翻,在地上滚出清亮的响。
拉亮电灯的瞬间,林穗穗挑眼看过去,桌上的日记本已经不翼而飞。
……
清晨的雾像层薄纱糊在晒谷场上,林穗穗站在中央,头垂得低低的。
春苗嫂端着洗衣盆从井台过来:“穗穗,怎么蹲这儿发呆?”
她没吭声,肩膀微微发颤。
张大姐挎着竹篮过来,篮里的鸡蛋晃得咯咯响:“哟,穗穗这是咋了?谁欺负你了?”
“进贼了。”林穗穗声音发颤,衣角在手里绕圈,声音里带着十足的委屈:“我家东西丢了,是我男人给我留的念想……”
话没说完,她突然捂住嘴,喉咙里溢出哽咽。
李叔正路过,也围过来关心:“丢什么了?这么伤心?很贵重吗?”
王婶幸灾乐祸:“是不是偷来的金手绳,又被人偷回去了?”
“比金子金贵十倍!”林穗穗猛地抬头,眼角挂着泪,瞪着王婶:“那是我男人留给我的东西!最重要的是,临舟他……”
“哎!”林穗穗说着,又要落泪。
人群“嗡”地围上来。
春苗嫂放下木盆,伸手拍她后背:“别急,万一不是贼,是你自己弄不见了呢?你好好想想,放哪儿了?”
林穗穗哽咽着摇头:“肯定是夜里让人偷了,我昨晚看到人跑出我房里的。”
“还去你房里了?这么危险?”春苗嫂急了:“老李,村里的安全你是不是得管管啊?”
李叔是村委会干部,连连点头:“这事儿我们村委会肯定管!”
“作孽啊!”张大姐凑过来,拍着大腿:“谁这么缺德?”
林穗穗目光一转,眼神故意落到陆老光棍身上,冷笑。
远处槐树下,陆老光棍看见林穗穗踉跄着哭诉的样子,一下就安了心。
陆老光棍看她看过来,算是引导着其他人认他为贼,但他却并不慌张。
昨晚他“拿了”林穗穗房里桌上的日记本以后,立刻回了家,跑得比任何时候都快。
他识字不多,反正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肯定跟陆临舟的身世有关系,不然林穗穗不会那么宝贝似地抱着看。
他回到家的时候,陆阿虎的火已经生好很久了,已经快灭了。
见他回来,陆阿虎赶紧蹲在灶台前吹火,火星子溅出来。
“快!”陆老光棍把本子砸在灶台上:“烧了它!”
陆阿虎手抖得厉害:“爸,这要是……”
“废啥话!”陆老光棍抓起那本子就往炉膛里塞,纸页“呼”地烧起来,火光印在他阴险的笑上:“留着等死?!”
就算被人知道,真是他进去偷了什么,也没关系。
大不了就说拿了她家一张纸一个蛋,还给她就成了。
只要本子没了,他的阿虎认了亲,一切就全都在他掌握之中了。
毕竟,他把那个本子都给烧掉了,她林穗穗还有什么话可说?
“老东西,是不是你?”春苗嫂转身就朝陆老光棍喊:“偷人家丫头的东西,你还要脸不?”
人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议论。
林穗穗突然“哇”地哭出声。
旁边张大姐把林穗穗揽进怀里,瞪着老光棍:“赶紧把东西还回来,别逼大伙去你家搜!”
“乱说什么?”陆老光棍坏笑着:“少往我身上泼脏水!估摸着又是根本没有的东西,在这里瞎编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