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当时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啊!只想着赶紧把事情办完,让他们放人!我以为只要听了他的话,就能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谁知道那刘芒根本就是个言而无信的畜生!我们冒着杀头的风险,把那十把腰刀偷出来,交给了他派来的人,他竟然还是不放过我的家人!他还是派人去把他们都杀了!为什么啊?!”
“早知道会这样,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小人当初就该一把火烧了库房,或者直接去府衙告发他!大不了就是一死,也好过现在这样家破人亡!连累了老父,连累了这还没满月的娃儿啊!”
他再次用脑袋一下下地撞着冰冷的地面,咚咚咚的声音沉闷而绝望。
旁边的老汉李勇抱着啼哭的孙子,早已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赵毅的脸色冰寒,放在桌案上的手指早已停下动作。
看着李立那般自残式的撞地,听着他撕心裂肺的悔恨哭嚎,整个审讯室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连旁边的魏德英和鲁良,这两个见惯了大场面、心肠也算硬朗的官员,此刻也是眉头紧锁,脸上带着动容和后怕。
魏德英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敏锐地意识到,这案子牵扯的层级恐怕比他最初预想的还要深得多!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库房失窃案,这简直是动摇国本的大案!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着旁边的禁军使了个眼色。
“还愣着干什么?先把李立和陈有荣带下去!找个郎中给他们看看伤,严加看管,没有本官和殿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是!”
几个禁军士赶紧七手八脚地将已经瘫软如泥的李立,还有虚弱不堪的陈有荣给架了起来,拖了出去。
魏德英又看向抱着孩子、瑟瑟发抖的老汉李勇,语气放缓了些。
“老丈,你也莫怕。我们会派人先送你和你这孙儿去安置,找人好生照料。放心,只要你们说的是实话,朝廷自有公道。”
李勇茫然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全是泪水,嘴唇哆嗦着,下意识地将怀里的孙儿抱得更紧了些。有禁军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祖孙俩也带离了这令人窒息的审讯室。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
魏德英转过身看向依然稳坐如山的赵毅。
心中感慨万千,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对着赵毅深深一揖。
“殿下英明!若非殿下心思缜密,恐怕还真难让这李立和陈有荣吐露实情,老奴实在佩服!殿下此番,真是堪比前朝断案如神的神探狄公啊!”
赵毅脸上看不出什么波澜,只是摆了摆手。
“魏公公过奖了,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若非魏公公和诸位将士连夜查访,锁定了这二人,本皇子也无从问起。”
这份谦虚的态度让魏德英心里很是受用,他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几分。
赵毅顿了顿,像是很自然地将话题转了下去,目光看向魏德英,带着询问的意味。
“魏公公,眼下人证口供在此,虽然那批失窃的腰刀还未寻回,但指向刘芒的线索已是确凿无疑。您看,接下来该当如何处置?”
他这话问得很有水平,既表明了功劳有魏德英一份,又将处置权交到了他的手上。
魏德英闻言,脸上的笑容敛去几分,他沉吟片刻,才郑重地开口。
“殿下,此事干系重大,这不仅仅是军器失窃、刘芒行凶逼供、杀人灭口那么简单,此事还牵扯到兵部侍郎刘珙,更重要的是,他们偷盗的是岳家制式的腰刀,这明显是冲着岳家,甚至是冲着殿下您来的。”
“所以,此事非同小可,绝非老奴和殿下能够擅自处置的。依老奴看,必须立刻将所有卷宗、口供整理妥当,即刻回宫面呈陛下!请陛下圣裁!”
赵毅闻言点了点头,似乎非常认可他的建议。
“魏公公所言极是,兹事体大,确实当由父皇定夺。”
魏德英见赵毅如此配合,心中最后的疑虑也打消了。他抬头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彻底黑透。
“殿下,事不宜迟,老奴这就整理案卷,连夜进宫面圣,将此事原原本本奏禀陛下。宫中有禁令,成年皇子无诏不得夜入宫禁,殿下忙碌了一天,也请先回府歇息,静候佳音吧。”
赵毅站起身,干脆利落不推诿。
“好,那就有劳魏公公了,本皇子也确实有些乏了。”
“殿下言重了,为陛下分忧乃臣子本分。”
魏德英再次躬身行礼,然后带着鲁良,拿着初步记录的口供,脚步匆匆地离开军器监,直奔皇宫方向而去。
听着魏德英和鲁良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站在旁边的武靖才上前一步听令。
“武靖。”
“属下在!”
赵毅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地吩咐。
“立刻联系云青龙,李立和陈有荣虽然是被胁迫,但盗取军械乃是死罪,按我大骊律法,斩立决都不为过。”
“刘珙和刘芒父子为了掩盖罪行,更为了彻底堵死这条线索,绝不会让他们活到陛下真正定罪的那一天。魏德英前脚把人送进禁军大牢,后脚恐怕就会迎来灭口的杀手!”
“你让青龙军的人想尽一切办法,必须将李立、陈有荣,还有李勇和他的小孙子,秘密给本皇子劫出来!”
“记住,要做的干净利落,不能留下任何指向我们的痕迹!找个绝对安全隐秘的地方,把他们妥善安置好!特别是那个孩子,绝不能出事!”
武靖的心脏倏地一跳,脑海瞬间转过无数的念头,很快又重重地点头,眼中闪过狠厉的光芒。
“殿下放心!属下明白!保证做得干净利落,绝不留下半点痕迹!”
说完,武靖快步离开军器监。
赵毅负手而立,目光投向皇宫的方向,夜风带着凉意,拂动着他玄色的衣袍。
宫内,魏德英带着鲁良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赶到皇帝的寝宫。
赵渊正半靠在铺着明黄锦缎的软榻上,听到脚步声,他才睁开了眼睛。
“说吧,这么晚了,火急火燎的,可是军器监的案子查清楚了?”
魏德英不敢怠慢,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将头深深低下。
“回禀陛下!幸不辱命!军器监腰刀失窃一案已经查明!”
他不敢抬头,语速飞快地将整个案情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