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日光灯在会议桌上投下冷白的光晕，那光晕如同一层薄霜，冷冷地覆在桌面上。
赖诗瑶将照片平铺在塑料封膜的工作流程表上，照片在灯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泽。
郝逸辰的袖口扫过她手背，带着未卸妆的舞台亮片，那些亮片在灯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如同夜空中的繁星，在照片右下角划出细碎光斑。
“这个角度。”他翻转手机相册里的童年照，两张照片里的歪脖子梧桐以相同弧度探出围墙，“我父亲的书房也有张1988年的航拍图，当时这片区域是化工厂。”
郝宇轩摘下金丝眼镜擦拭，助理刚传来慈安福利院的工商注销记录。
他的拇指无意识摩挲手机钢化膜边缘：“2004年6月注销，比照片日期晚十三个月。注销原因是……”他忽然停顿，将屏幕转向两人，“场地污染纠纷。”
窗外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好似无数颗小石子撞击着窗户。
赖诗瑶盯着照片背面那串铅笔数字，水渍在0这组数字上晕开墨痕，那墨痕像一朵逐渐晕染开的黑色花朵。
她想起台风夜院长颤抖的手，老人布满皱纹的食指在玻璃窗上画出同样的数字，却被闪电劈开的树影打断，闪电划过夜空，“咔嚓”一声巨响，好似把整个世界都劈成了两半。
综艺监控室飘来泡面香气时，那香气混合着淡淡的油烟味，弥漫在整个空间。
郝逸辰正用修图软件分离照片霉斑。
当局部曝光调到 +2.0，戴蝴蝶发卡女孩的耳后显出硬币大小的胎记。
赖诗瑶下意识捂住自己左耳，那里藏着块月牙形疤痕，手指触摸到疤痕时，能感觉到那微微凸起的粗糙触感。
赖诗瑶知道今天的直播有观众互动环节，但她还沉浸在身世的疑惑中，不知道即将面临怎样的情况。
“明天有暴雨红色预警。”郝宇轩突然开口，手机天气预报界面在他镜片上投下蓝光，“我约了当年福利院的厨娘，十点在城西养老院。”
凌晨三点的剪辑室，赖诗瑶对着未完成的宣传片揉眼睛，眼睛干涩得有些刺痛。
电脑旁放着郝逸辰送来的护眼灯，底座压着泛黄的《慈安福利院周年纪念册》复印件，那泛黄的纸张散发着淡淡的陈旧气息。
当她翻到第17页，夹在消防演练和菜园丰收照片之间的空白页上，有道浅浅的折痕。
手机在此时震动，场务组长发来二十秒语音：“观众来电说咱们第二期的星空特效太假，道具组找到当时用的星象仪说明书……”赖诗瑶扯下充电线往道具间跑，后腰撞到移动轨道车也顾不上疼，那撞击带来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
晨雾裹着消毒水味钻进养老院走廊，消毒水味刺鼻而浓烈。
厨娘布满老年斑的手指捏着照片颤抖：“戴蝴蝶结的是小玥，总爱偷厨房的麦芽糖。”她浑浊的眼球转向赖诗瑶，“那年六月突然转走三个孩子，夜里来的黑轿车溅起的水花有股……”老人的咳嗽淹没在护工推来的药车轱辘声中，药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咕噜咕噜”地在走廊回荡。
郝宇轩的定制皮鞋踩过走廊水渍，手机显示收到助理的加密邮件。
当他看到“2003年慈安福利院水质检测报告”的标题，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
超标三十倍的苯胺数值在屏幕上跳动，与赖诗瑶耳后疤痕的成因报告产生可怕的重叠。
综艺现场，赖诗瑶握着烫金封面的流程本发呆，烫金封面在灯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观众席传来零星的嘘声，有人举着“作秀”的LEd灯牌，LEd灯牌发出的光芒在黑暗的观众席中格外刺眼。
她摸到口袋里郝逸辰塞的润喉糖，薄荷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那清凉的感觉从舌尖蔓延到整个口腔，想起他说“真相不会比台风更可怕”时的眼神。
“诗瑶姐！”实习生举着平板冲进来，“直播平台刚开通的观众连线环节，三分钟内涌进七百条申请。”监控屏右下角，实时收视率曲线正在剧烈波动。
赖诗瑶扯下缠绕在道具树上的彩灯线，指尖被断裂的塑料片划出血珠，血珠顺着指尖缓缓滑落，滴在地上。
暴雨砸在养老院玻璃窗上时，那声音如同万马奔腾，震耳欲聋。
郝逸辰正用棉签蘸取厨娘茶杯边缘的水渍。
检测仪发出尖锐鸣叫的瞬间，那鸣叫声刺耳而尖锐，走廊传来重物倒地声。
他们冲出门时，只看到翻倒的轮椅和蜿蜒到安全通道的水痕。
赖诗瑶在更衣室给伤口贴创可贴时，发现镜中倒影与照片里的小玥重叠了十五度角。
赖诗瑶心中一惊，她仿佛感觉到自己离身世的真相又近了一步。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她看到是郝宇轩的微信消息：“化工厂当年偷排的污染物名单里，有你病历上的致畸物。”
深夜的办公室，赖诗瑶把检测报告和观众投诉表并排摊开，纸张在桌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窗外的探照灯扫过楼顶广告牌，照亮综艺logo旁新出现的裂痕，裂痕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她撕开郝逸辰送的暖宝宝贴在后颈，暖宝宝散发着微微的热度，电脑突然弹出陌生邮件——2003年福利院消防验收记录里，安全出口的数量与图纸不符。
当最后一位观众连线被切断，实习生发现监控录像有十七分钟空白。
赖诗瑶蹲在设备间检查线路，看到某根光纤接头沾着玫红色甲片碎屑——那是女导演昨天做美甲时的颜色。
赖诗瑶捏着玫红色甲片碎屑冲进监控室时，实习生正抱着平板蜷在转椅上打盹。
她调取设备间通道录像的手指有些发抖，凌晨两点四十七分的画面里，玫红色美甲在应急灯下闪过妖异光泽。
“诗瑶姐！”实习生突然指着社交媒体后台数据惊叫，“十分钟前有个新注册账号在扒你的领养记录！”词条#孤儿院黑幕#正在热搜榜上攀升，配图是张模糊的福利院捐赠明细表。
郝逸辰通过自己在相关部门的人脉，几经周折才拿到这份土壤检测报告，发现里面有可疑之处后，又深入调查得到了女导演的银行流水截图。
他的电话在第三声铃响时接通，背景音里传来卸妆棉摩擦皮肤的簌簌声。
“用我工作室的权限查Ip地址。”他的声音混着电动剃须刀震动，“宇轩哥那边拿到市政档案馆的通行码了。”
郝宇轩的消息框在凌晨三点二十一分弹出。
赖诗瑶点开压缩包，2018年福利院旧址土壤检测报告里夹着女导演银行流水截图——昨天下午三点，某个海外账户转来五十万定金。
赖诗瑶在办公室里研究着各种资料，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而此时的综艺现场，防雨棚在暴雨的冲击下发出沉闷的声响，女导演正在对着耳麦怒吼：“二号机位抬高！没看见赖策划的刘海被风吹乱了吗？”她玫红色指甲戳在监视器上，在赖诗瑶耳后疤痕位置留下细长划痕。
“这段花絮素材很有意思。”郝逸辰突然出现在转播车上，将U盘插入控制台。
大屏幕瞬间切换成设备间监控录像，玫红色美甲正在篡改光纤线路的特写让观众席响起嘘声。
郝宇轩撑着黑伞踏进雨幕，定制西装肩头的水珠坠成银线，雨滴打在伞面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这是公证处核验过的转账记录。”他把文件夹拍在女导演的提词板上，塑料板在暴雨中裂成两半，“以及你在化工厂股东名单里的曾用名。”
赖诗瑶站在备用灯光架下，看着女导演被保安架出场外。
雨丝渗进郝逸辰塞给她的暖宝宝边缘，后颈残留的余温突然变得滚烫。
观众席爆发的掌声惊飞了防雨棚顶的麻雀，那掌声如雷鸣般响亮，麻雀扑腾着翅膀飞走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她摸到口袋里震动不停的手机。
匿名邮件在此时抵达。
附件里2003年消防验收记录被红圈标注，安全通道数量比图纸少了两个。
赖诗瑶的指甲掐进掌心，想起厨娘说的“夜里来的黑轿车”，胃部突然泛起灼烧感。
郝逸辰递来的热可可撞翻在流程本上，褐色液体在慈安福利院平面图上晕染开来，那液体流动的声音细微而清晰。
当污渍蔓延到标注着“废弃仓库”的区域，赖诗瑶发现那里本该是片空白。
“明天陪你去趟旧址？”郝宇轩擦拭金丝眼镜的动作顿了顿，手机屏幕亮着环境监测局的预约界面。
他袖口残留的雪松香混着雨水的腥气，让赖诗瑶想起台风夜福利院窗框的霉味。
深夜的办公室只剩电脑屏保光影流转，那光影在黑暗的办公室里闪烁变幻。
赖诗瑶将三份不同年份的平面图叠在灯箱上，2003年的消防通道在2004年的图纸上变成了排污管道。
当她用红色马克笔圈出重叠的异常区域，打印机突然吐出张泛黄的病历单。
“致畸物浓度超标区域……”她念着检测报告上的专业术语，指尖无意识摩挲耳后月牙形疤痕。
窗外闪电劈开云层时，那闪电如一条巨龙般划过天空，郝逸辰留在茶几上的修图软件突然自动运行——二十年前合影里的小玥，在AI修复后面容逐渐清晰成她现在的模样。
保温杯里的枸杞茶早已凉透，杯壁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茶渍。
赖诗瑶盯着电脑右下角跳动的23:47，把手机通讯录停在郝宇轩和郝逸辰的对话框之间。
雨滴在玻璃窗上拖出蜿蜒水痕，像极了当年黑轿车驶过福利院时溅起的污浊泥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