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当保险库液晶屏上的红色数字跳到71小时58分33秒时,赖诗瑶摸到了檀木架背后凸起的铜钉。
指甲盖大小的凸起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这让她想起了郝逸辰送的那枚平安扣——玉璧内侧的星图正好缺了北斗阵眼。
“朱雀衔香……”她喃喃地重复着老师傅的告诫,鎏金转盘在掌心硌出了深深的痕迹。
后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郝逸辰裹着夜风冲了进来,黑色卫衣上沾着墙头的青苔。
“拍卖行刚送来加急件——”
他的话音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屏幕上显示着郝宇轩特助发来的图片:鎏金掐丝珐琅盒里躺着一支孔雀翎步摇,拍卖编号下面标注着“玲珑阁旧藏”。
“这件拍品二十秒后开拍。”郝逸辰点亮了平板电脑,拍卖直播画面里闪过郝宇轩的侧脸。
男人坐在贵宾区首排,举牌时西装袖口露出半截沉香木手串——和赖诗瑶腕间那串是用同一块料子雕刻的。
地下库房的翡翠原石在射灯下泛着冷光,赖诗瑶的平底鞋碾过满地的图纸。
当她第三次核对星图与密码盘刻度时,拍卖师落槌的声音穿透手机扬声器传来:“七百二十万,第三次!”
“郝宇轩疯了吗?”郝逸辰突然攥紧了拳头,“这个价格够重装整个安防系统了!”
赖诗瑶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保险库密码锁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倒计时数字骤缩成鲜红的71小时整。
她抓起外套往外跑,郝逸辰的机车轰鸣着冲出院门时,车载广播正在播报:“嘉德春拍突发状况,同一件拍品出现双倍保证金……”
拍卖厅的水晶灯晃得人眼睛发晕。
郝宇轩再次举牌的手悬在半空,看着赖诗瑶从侧门冲了进来。
她的发梢还沾着库房的檀香粉,米色风衣口袋里露出半截密码图纸。
“七百五十万!”郝逸辰举着号牌直接压过了竞价。
全场一片哗然,赖诗瑶按住了两人的手腕。
孔雀翎步摇在展柜里泛着幽蓝的光泽,和她母亲遗照上那支一模一样。
“玲珑阁账上只剩三百万流动资金了。”她的声音很轻,拍卖师催促第三次报价的槌音响得像丧钟一样。
郝宇轩突然松开了竞价牌。
鎏金转盘上的微型篆书在他脑海中浮现——父亲临终前抓着沉香木匣说的“甲子三月初七”,正是赖诗瑶母亲坠楼的日子。
“密码是生辰。”他扯松领带,转向郝逸辰,“你送她的那枚玉扣上刻着星图,再加上玲珑阁初七辰时开业的旧档——”
“震巽之交对应东南偏东三度。”郝逸辰摸出手机调出电子罗盘,拍卖厅穹顶的星象图突然与记忆重合,“二十八宿的角宿一位需要校准……”
赖诗瑶的瞳孔倏地收缩。
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沉香木佛珠突然断裂,滚落的三颗木珠在抛光大理石地面上弹跳着,组成了等边三角形。
“跟我走!”两个男人同时伸出手。
保险库钛合金门渗出的檀香越发浓烈。
赖诗瑶将星图拓片按在密码盘上,郝宇轩用放大镜找到了角宿位置的微型刻痕,郝逸辰握着激光笔校准方位。
当三重密码同时嵌入卡槽时,倒计时定格在了70小时12分09秒。
沉香木匣开启的瞬间,检测仪突然发出蜂鸣声。
赖诗瑶摸到匣底凹槽里躺着半枚火漆印——朱雀尾羽的缺口处,粘着一片不属于玲珑阁的纳米芯片。
“警报系统被篡改过。”郝宇轩用镊子夹起芯片,“三个小时前有人远程……”
话还没说完,库房顶灯剧烈闪烁起来。
赖诗瑶回头望向走廊尽头的检测室,平日一直亮着的绿色指示灯此刻诡异地熄灭了。
检测室的冷光灯管滋滋作响。
赖诗瑶跪坐在仪器底盘旁,工具箱里的螺丝刀在掌心发烫。
三小时前还能精准检测出翡翠种水的光谱仪,此刻显示屏上全是乱码。
“备用电源试过了?”郝逸辰抹了把额头的汗,工装裤膝盖处蹭着检测台底下的灰尘。
他刚把最后一块电路板拆下来,金属外壳上刻着的“玲珑阁1987”字样在阴影里若隐若现。
郝宇轩站在档案柜前翻找维修手册,深灰色西装袖口沾着机油:“电压没问题,是核心处理器烧了。”他抽出泛黄的维修单,1997年4月3日那栏写着“主控芯片异常”——正是赖诗瑶母亲接手玲珑阁的第三个月。
檀香木佛珠在腕间硌出红痕,赖诗瑶摸着仪器侧面的梅花形铆钉。
这是母亲亲手组装的检测台,当年她们曾趴在台灯下校对过三百六十种玉石折射率。
“让我单独待会儿。”她声音发颤,指尖触到铆钉内侧的刻痕——那是她七岁时偷偷刻的小乌龟。
前厅突然传来玻璃门开合声。
“欢迎光临。”值班店员小吴的问候带着迟疑。
高跟鞋敲击水磨石地面的节奏格外刺耳,香奈儿五号香水混着雪茄味飘进检测室。
郝逸辰警觉地起身,看到郝宇轩已经将维修单塞进保险柜。
赖诗瑶扶着检测台站起来时,鎏金屏风后转出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
黑色唐装袖口绣着暗纹朱雀,与他手中把玩的翡翠貔貅挂件相映成趣。
“听说贵阁新进了批莫西沙料子?”男人用貔貅敲了敲玻璃展柜,冰种飘花镯子在射灯下泛起涟漪。
他身后跟着两个穿藏青色制服的鉴定师,胸牌上“宝晟斋”的烫金标志晃得人眼疼。
郝宇轩跨前半步挡住检测室门:“今日闭馆盘点。”
“闭馆还开着检测仪?”男人忽然俯身贴近展柜玻璃,“哟,这缅甸红宝的荧光反应不对啊。”他身后鉴定师立刻举起紫外灯,十克拉主石在强光下泛出诡异的蓝白色。
小吴慌张翻找鉴定证书的手被赖诗瑶按住。
她认出男人是宝晟斋少东家陈鹤鸣,三个月前在珠宝协会晚宴上,这人曾当众质疑玲珑阁的缅甸矿脉证明。
“陈先生若对证书存疑,我们可以现场检测。”赖诗瑶按下检测台开关,空荡荡的嗡鸣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冷汗顺着脊梁滑进腰带,她突然想起保险库发现的纳米芯片——那抹不属于玲珑阁的金属冷光。
陈鹤鸣的貔貅挂件叮当撞在展柜上:“赖小姐该不会要说仪器故障吧?”他掏出手机划开相册,昨天刚拍的玲珑阁货运清单在屏幕上闪烁,“从缅甸到海关整整晚了五天,这批货……该不会被人动过手脚?”
郝逸辰的拳头在背后攥紧。
他记得清单上那批红宝石本该由自己亲自押运,却因为帮赖诗瑶追查星图密码耽误了行程。
郝宇轩突然轻咳一声,西装内袋露出半截火漆印章——正是保险库木匣里那枚朱雀纹样的残印。
赖诗瑶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母亲临终前攥着孔雀翎步摇的画面与眼前晃动的貔貅重叠,她弯腰从展柜底层取出个檀木匣。
当泛黄的丝绢铺开展台,二十年前的老式折射仪在灯光下泛起铜绿。
“1886年莫顿公司生产的折射仪,陈先生可认得?”她将红宝石戒面卡进青铜卡槽,棱镜转动时发出生涩的吱呀声,“比现代仪器慢五分钟,但能测出缅甸抹谷矿区特有的铬元素衍射纹。”
陈鹤鸣的眼镜链突然缠住貔貅挂绳。
他看着赖诗瑶熟练调整目镜,那些本该属于老工匠的校准动作,在她染着指甲油的手指间竟透出奇异的优雅。
检测室顶灯忽明忽暗,老式仪器的黄铜部件在光影交错中,映出郝宇轩手中火漆印缺失的尾羽轮廓。
当折射仪最终投射出抹谷红宝特有的六芒星光斑时,陈鹤鸣的冷笑还凝在嘴角。
赖诗瑶却盯着检测台缝隙里某片反光的金属碎屑——那抹银灰色,与保险库找到的纳米芯片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