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庭新一下猜到这是林嘉树特意留下来的谢礼。
“嘿,这小子……”
这不变成他收人东西了吗?
又不知道林嘉树大姐家住哪,这会想还回去是不可能了。
他想了一下,中午要接待市里来的一位同志。
于是他脚一拐,先去了趟食堂,把肉给了大师傅。
一斤出头的肉,用来炒盘菜也够了,正好给客人添道新菜。
交代好了事情,许庭新这才上楼,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只见他办公桌前,立着个名牌,“县长\/副书记”。
许庭新进了办公室,脱掉围巾和帽子,露出一张不到四十岁的国字脸。
这个年纪可以说相当年轻了。
林嘉树从许庭新的外表,以及问话的方向,猜到许庭新应该是政府里边有点层级的领导。
但也没想到他这随手一拦,拦下的居然是县里的三把手。
而且还是刚从市里空降下来,刚上任没两天的新领导。
要不说这运气也是绝了。
不过当下的林嘉树还不知道这事,他拖着两条酸软的腿,从正兴街的一条巷子拐了进去。
七扭八扭走了几分钟后,来到了另外一条街道,民兴街。
比起正兴街聚集了不少机关单位,要齐整许多的面貌,民兴街则是一片有点凌乱的居民生活区。
林嘉树从一条幽深的小巷进去,直走到差不多巷子的尾处。
见周围没什么人,他这才谨慎地来到了末尾处的一间四合院门前,伸手有节奏的敲了几下门,分别是三重两轻再三重。
不等一会,里边传来一位老大爷的声音。
“找谁呢?”
林嘉树靠近门环小声道,“是吴家小弟呢,说是我大姐怀上了,所以家里让来瞧一眼。”
门“哐啷”一声,从里边打开来,露出一个头发发白,身形却精干的老大爷。
老大爷,也就是陈大爷,一双眼睛锐利地从上到下扫了一遍林嘉树,目光从他用围巾包着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脸上停留了多一瞬。
随后才露出一脸和煦的笑来,“亲家小弟今儿还是头回见呢,看着面生得紧,跟你大姐倒是不大像。”
“这地方这么偏,难为你能找过来了,是问了街坊邻居走进来的吗?”
他们做黑市的,都有固定的地方,只不过为了安全,隔段时间就会换个地方。
像林嘉树这样直接找到家里来的,是很少见的,都是值得信任的人。
可他并不认识林嘉树。
面对对方审视的眼神,林嘉树表现得很坦荡。
“说起来也是碰巧,我也是从家里拿到地址后,才知道你们家,跟我同学陈耗子家就住同条巷子,所以我问了一嘴,他就给我指到这边来了。”
听到“陈耗子”三个字,陈大爷才收回那锐利的眼神,把他引进门去。
“噢,原来你还是那小子的同学啊,那确实是巧了。”
“可不嘛。”
林嘉树被背篓压得腰弯了半截,一双酸软的腿埋进门槛,还略带了几分踉跄。
陈大爷还以为他是在伪装呢,心里有些鄙夷,要装老人那声音也不带变一下的,能骗得过谁呢?
不过上门都是客,他也没挑穿,把人带到院子最角落的那间房,“喏,你大姐正在里边休息呢,你去看看她吧。”
“好嘞。”林嘉树应道。
这间房看似就是普通的厢房,但只有真正熟悉的人,就会知道里边别有洞天。
它是打通了好几间暗房,连在一块的。
只不过一般的客人,是没办法知道的。
林嘉树推门进去,就见“吴大姐”半躺在炕上,手里捏着一把瓜子在磕着。
林嘉树放下背篓,轻呼了一口气,才打招呼道,“三哥好。”
“哟,连我名字都知道,看来陈耗子挺信任你的啊。”
三哥,也就是眼前这个二十七八岁,眼睛细长,长相带着几分邪气的男人。
他名叫金世清,道上的外号叫金三哥。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十五六岁的年纪就出来混生活了。
用了将近十年的时间,以一己之力划拉下半个榆林县的黑市势力。
外边都传言,金三哥这人邪性得很,下手狠戾,性子乖张。
但有前世的经历,林嘉树却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金世清虽然游走在灰色地带,但本人非常有原则,而且很讲义气。
所以这次,他才会直接找上门来找他交易。
面对他的调侃,林嘉树笑道,“耗子一直说,三哥是最讲道义的人,我也算久仰大名,今天还是第一回见呢。”
林嘉树口中的耗子,确实是他高中认识的同学,之前也住在这条巷子里。
而且跟守门的陈大爷还有点亲戚关系,所以对方才会这么轻易把他放进来。
不过陈耗子他爸是当兵的,去年他家就一家子南下随军去了。
之前两人在学校的时候,陈耗子也确实有提过一嘴这个事。
所以这会林嘉树拿陈耗子来当敲门砖,一点也不怕穿帮。
听到林嘉树的吹捧,金世清咧着嘴笑了一声,“嘿,这话我爱听。”
他把瓜子扔回盘里,下了地来,“来,让我看看从家里带了什么好东西过来。”
他走过来揭开背篓上的破布,往里看了一眼,“哟,倒是好东西。”
特别是两只大肥兔子,一看就很有油水,炖起来肯定嘎嘎香。
屋里烧着炕,温度有二十来度。
穿着大棉袄,呆久一点就发热得紧。
林嘉树索性解开了脸上的围巾,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金世清看了一眼,挑挑眉,问道,“这是你自己猎的,还是收来的?”
林嘉树抿着嘴笑了一下,谦虚道,“侥幸捡漏的。”
金世清心里叨咕,倒是有两把刷子。
他报出了价格,“兔子不去毛八毛一斤,狍子肉净肉一块二毛一斤。”
“你是想换票子还是什么?”
林嘉树赶紧道,“我要十斤白面,十斤白米,三十斤细玉米面,再来五斤大豆油。”
“剩下的就换成钱。”
现在白米和白面的价格都是一毛五一斤,但这是供销社的价格,需要粮票来换。
黑市可以不要粮票,但价格却是翻了两三倍。
一斤白米和白面,得三毛五一斤。
细玉米面则便宜一点,两毛六一斤。
而大豆油,则是要两块八一斤。
五十斤粮食,外加五斤豆油,算下来一共二十八块八。
卖肉的钱,就这么花了将近一半。
不过林嘉树却不心疼,毕竟能吃饱才是最要紧的。
要不是他背不了那么多,剩下的钱,他都想全部换成粮食了。
离开前,林嘉树像是不经意问道,“对了,三哥这边收不收制好的皮子,和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