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倾斜,鎏金暖红。
巍巍庄严的宫道上,有一抹纤瘦的身影。
身为皇后,沈凝离宫三年归来已无人参拜,她更没有被皇上召见赏赐。
她心口凉了一瞬,随后心绪淡然。
她先到了儿子的寝宫。
这一路风霜回来,不能立刻见到谢云璋,但能见到儿子也是好的。
殿内,一道健硕的小身影正趴在紫檀木桌上,很认真的雕刻着物件。
他神情专注,手艺又异于常人的好,看的沈凝热泪盈眶。
她情不自禁想着,奕儿当真是个极孝顺的孩子,知道她今日回宫,特意做这么精致的雕刻给她。
是要给她一个惊喜?
“二皇子如此尽心,待沈二小姐收到这木雕,定然会十分高兴。”
服侍他的褚嬷嬷说着。
谢锦奕神采飞扬,“那当然了!今天可是姨母进宫三年的日子,父皇还要设宴给她庆祝,本殿下的礼物自然马虎不得。”
沈凝脸上的笑容一僵。
谢锦奕做这木雕不是给她的,而他也并不知道,今天是她这个母后回宫的日子。
“奕儿。”
她出声轻唤,极尽母亲的温柔。
谢锦奕在抬头看她的那一瞬,有过震惊和兴奋,“母后?你回来了!”
沈凝张开双臂,等待谢锦奕朝她跑过来,扑进她的怀里,然后她会立刻用力的抱住他,好好亲亲他。
可谢锦奕没有跑向她,他只是挪了下身子,又换了个姿势,继续雕刻。
褚嬷嬷跪下向沈凝行礼,她看沈凝神色僵硬,一直盯着谢锦奕手里的木雕,怕她责怪谢锦奕,便说道:“娘娘为国之福祉离宫,二皇子便多是由沈二小姐照看着,所以更为亲近,并非不挂心娘娘的。”
谢锦奕闻言,小脸上英俊的眉微蹙,“嬷嬷为何这么说?我本就更喜欢姨母一些!”
沈凝心口窒息了一瞬,回想起谢锦奕刚出生到他三岁,几乎是她独自照拂,日夜须臾不离,只因司天监有言,谢云璋派她去夷陵玉泉寺为国祈福,她不得已离开他。
她对他怀着满腔的愧疚,想着回宫之后一定要好好弥补他,疼爱他。
可现在看来,他似乎并不需要。
“奕儿,做木雕容易伤手,你小心些,母后先去沐浴更衣。”
她叮嘱了一句,便要转身离开。
谢锦奕嗯了一声,起身行了个周全的礼。
沈凝正要说免礼,可话音还在嘴边,他便已经坐回去,继续专注木雕了。
她神色疲惫,回到偏殿沐浴,雾气蒸腾的温泉水缭绕,才让她脸上有了些血色。
随她一同回来的婢女战英服侍她起身,为她穿上层层叠叠的凤袍,还不忘提醒,“娘娘已回宫,虽未得召见,也可以请旨拜见皇上。”
娘娘与皇上三年未见,总是放心不下的。
沈凝知道她关心自己,系好衣袍,她便带着战英往勤政殿去了。
勤政殿为她通报的是总管姜忠,他恭敬回道:“娘娘,皇上正在处理政务,此时不得空,改日再传娘娘觐见。”
面前有寒风掠过,沈凝脸上的一点血色又仿佛被冻住了。
谢云璋不重视她这个发妻,碍于她命格特殊,司天监说她可克国之厄运的预言才娶她为后。
可她离宫之前,他还与她见了一面。
一面之别,让她甘之如饴三年。
夙夜不怠。
如今她匆匆赶来拜见,他却毫不在意。
所谓政务……
“快,把沈二小姐喜欢的物件好生送进殿里去,耽误了沈二小姐的事,你们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姜忠来不及送走沈凝,便急忙去招呼给沈歆玥送东西。
“竟是二小姐在里面陪皇上。”战英恍然大悟,同时也生出几分气恼。
沈凝心头酸涩,她带着战英往回正阳宫的路上走。
战英见她一路沉默,便知道她又将这些事都藏于心底了,她难免要打抱不平,“娘娘,殿下未曾给您备礼,皇上也不肯见您,可您终究是皇后娘娘!离宫三年,您做的是与国有益的大事,怎能被如此冷落?”
“我知道。”沈凝的嗓音很轻,像要散在风中的一缕烟,透着凄凉。
可她无力改变的东西,再心绪不宁,也没什么用处。
正阳宫中,褚嬷嬷已经替谢锦奕收拾了做木雕的东西,她福身行礼,“娘娘,皇上吩咐为您准备接风晚宴,今日酉时,在清思殿。”
沈凝颔首,“本宫知道了。”
褚嬷嬷走后,战英露出一脸喜色,“看来皇上和殿下,还是顾及娘娘的!起码今夜会陪着娘娘一同接风洗尘。”
这对沈凝来说,实在是个好消息。
沈凝多少也生出了些期待。
她回寝殿歇息了一会儿,又命战英给她好好梳妆打扮一番,酉时之前,她便出发前往清思殿了。
清思殿中早已有宫婢布置,可沈凝却看出,这些样式,都是以往宫中普通宫宴的规格,并没有庆功的模样。
她长袖下的手,轻轻绞住袖口。
没事,只要皇上和奕儿来陪她,她也就心满意足。
酉时两刻,宴席未上,也不见皇上和谢锦奕的身影,沈凝让战英前去瞧瞧,是不是路上出了差错。
战英没迎到谢云璋父子,倒是迎来了姜忠。
姜忠脸上端着敬意,“回禀娘娘,皇上今日政务繁多,恐怕不能来陪娘娘用膳了。”
“那奕儿呢?”
沈凝想让战英去接他过来。
姜忠拦住了战英的脚步,“二皇子天资聪颖,也在勤政殿陪同皇上,还请娘娘莫要搅扰。”
“二皇子今日分明在做木雕,用膳时分却不来陪娘娘?”
战英忍不住质问。
姜忠做了多年内廷总管,颇有气势,“皇后娘娘劳苦功高,却也该管束好身边人。”
他冷冷看了战英一眼,战英又气又憋屈。
而沈凝并未动怒,反倒赶走了姜忠,“你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