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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历史军事 > 明风再起 > 第155章 绝望的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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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八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

建奴退走了,带着抢来的粮食、布匹、金银,和数万被掳走的百姓。留下的,只有焦黑的田野、焚毁的村落,和遍地无人掩埋的尸骸。

北风呼啸,卷起地上的灰烬,像一场黑色的雪,飘荡在曾经繁华的华北平原上。

荒村

保定府以南三十里,有个叫杨树屯的村子。

村子里没有活人了。

茅草屋的残垣断壁间,几只野狗在啃食一具冻僵的尸体。那是个老汉,身上的棉袄被扒走了,只剩下单薄的里衣,胸口一个血窟窿,显然是建奴的箭矢留下的。

村口的井台上,趴着一个女人,上半身栽在井里,下半身僵直地翘着。她是投井自尽的,或许是怕被掳走,又或许是不愿再活在这地狱里。

村中央的祠堂被烧得只剩几根焦黑的木梁,祖宗牌位散落一地,被马蹄踏得粉碎。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衣衫褴褛,赤着脚,在废墟间翻找着。

他叫二狗,是这村子里唯一的活人了。

三天前,建奴冲进村子时,他爹把他塞进了地窖,自己提着柴刀冲了出去,再也没回来。

二狗从灰堆里扒出半块烤焦的饼子,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噎得直咳嗽。他不敢哭,哭也没用,哭也不会有人来帮他。

远处传来乌鸦的叫声,黑压压的一片,落在村外的乱葬岗上。那里埋着——不,只是草草扔着——上百具尸体,有村民的,也有建奴的。

二狗知道,他得走了,留在这里,不是饿死,就是被野狼叼走。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生他养他的村子,攥紧从灰堆里翻出的一把生锈的镰刀,朝着东方走去。

他不知道东方有什么,他只知道,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官道

从京师到真定府的官道上,原本车马如龙,商旅不绝。

如今,只剩下零星几个逃荒的流民,佝偻着身子,像游魂一样缓慢前行。

路边倒毙的尸骨无人收殓,被野狗啃得七零八落。

一队明军骑兵疾驰而过,马蹄溅起的泥水甩在流民身上,没人敢躲,也没人敢骂。

“听说朝廷要加征辽饷了……”一个老汉低声说道。

“还征?”旁边的妇人声音嘶哑,“家里的粮食都被建奴抢光了,哪还有银子交饷?”

“不交?不交就抓你去充军!”老汉苦笑,“反正都是个死。”

远处,几个衙役正挨家挨户催税,踹开摇摇欲坠的院门,把躲在家里的百姓拖出来,逼他们交钱。

交不出的,就被绑了,像牲口一样拉去抵税。

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少年被拖出来,他娘哭喊着扑上去,被衙役一脚踹倒。

“娘!娘!”少年挣扎着,声音凄厉。

没人敢管。

官道旁的枯树上,挂着一具尸体,脖子上挂着木牌——“抗税者,斩”。

风吹过,尸体轻轻摇晃,像在无声地嘲笑这世道。

县城

真定府城外,原本热闹的集市,如今一片死寂。

几个乞丐蜷缩在墙角,面前摆着破碗,碗里空空如也。

粮铺的门板紧闭,上面贴着官府的告示——“粮价每石五两”。

五两银子一石米,寻常百姓一年的收入,也买不起两石。

“求求您,行行好,给口吃的吧……”一个妇人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跪在粮铺门口。

铺子里的伙计透过门缝看了一眼,不耐烦地挥手:“滚远点!没钱买粮就等死!”

妇人不走,只是不停地磕头,额头磕出了血。

终于,铺子里扔出半块发霉的饼子。

妇人如获至宝,抓起饼子,掰碎了往孩子嘴里塞。

孩子已经咽不下东西了。

傍晚,城外的乱葬岗又多了一具小小的尸体。

荒野

夜幕降临,荒野上飘着绿莹莹的鬼火。

那是饿死的流民,尸骨未寒,磷火自燃。

远处,有狼嚎声传来,此起彼伏。

一群流民围坐在微弱的篝火旁,沉默不语。

火堆上架着一口破锅,锅里煮着树皮和草根。

“听说东边有活路……”一个汉子低声说。

“东边?”另一个人冷笑,“东边也在加税,去了也是死。”

“那怎么办?等死吗?”

没人回答。

篝火渐渐熄灭,荒野重归黑暗。

崇祯八年的华北,没有希望,只有绝望。

建奴走了,但苦难没有结束。

朝廷的税吏比建奴的刀更狠,饥饿比箭矢更致命。

百姓们像野草一样,被践踏,被焚烧,却又顽强地活着。

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他们也要活下去。

因为除了活着,他们一无所有。

崇祯八年,冬月初一,紫禁城,皇极殿。

天还没亮,殿外寒风刺骨,殿内却压抑得让人窒息。

崇祯皇帝坐在龙椅上,面色铁青,手指死死扣着扶手,指甲几乎要嵌入金漆木纹之中。他的目光扫过殿内文武百官,每一个被他盯上的人,都不自觉地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御案上,摆着一份奏报——《建奴入寇劫掠疏》。

上面详细记载了此次建奴入关的暴行:建奴破城七座,屠村千余,掳走百姓十万有余,劫掠金银粮秣无算。

而更让崇祯愤怒的是,直到建奴满载而归,边关守军竟无一人敢追击!

“砰!”

崇祯猛地一拍御案,震得茶盏翻倒,茶水泼洒在奏疏上,墨迹晕染,仿佛血泪。

“废物!全是废物!”

他的声音嘶哑,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滔天的怒意。

“朕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可你们呢?建奴来了,你们躲在城里!建奴走了,你们连追都不敢追!”

殿内鸦雀无声,只有崇祯的怒斥回荡。

兵部尚书张凤翼跪伏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金砖,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陛下……臣……臣罪该万死……”

“万死?”崇祯冷笑,“你一条贱命,死一万次,能换回被掳走的百姓吗?能换回被焚毁的村庄吗?!”

他猛地站起身,抓起案上的奏疏,狠狠砸向张凤翼。

“啪!”

奏疏砸在张凤翼的官帽上,纸张散落一地。

“朕登基九年!八年!年年剿饷、辽饷、练饷,银子花了无数,可你们给朕的是什么?!”

“是建奴年年入寇!是流寇越剿越多!是百姓易子而食!”

崇祯的声音越来越高,到最后几乎是在咆哮。

“朕的天下,怎么就养了你们这群酒囊饭袋?!”

殿内众臣噤若寒蝉,无人敢言。

内阁首辅温体仁硬着头皮出列,颤声道:“陛下息怒……此次建奴入寇,实乃边关将领懈怠……”

“懈怠?”崇祯怒极反笑,“朕看不是懈怠,是通敌!”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通敌?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崇祯冷冷扫视群臣,声音低沉得可怕。

“朕已下诏,此次失职将领,一律问斩!家产抄没,妻女发配!”

“至于你们——”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满朝文武。

“若再让朕知道,有人贪墨军饷、玩忽职守,朕绝不轻饶!”

“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