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鲁木齐九月的正午,炽热的阳光如同滚烫的铁砂,无情地洒落在花园度假村的施工现场。搅拌机的轰鸣声、电钻的刺耳声响,交织成一首嘈杂的工地交响曲。陈默戴着沾满灰尘的安全帽,正弓着腰,聚精会神地用水平仪校准墙面的垂直度。豆大的汗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不断滑落,浸湿了工装领口。
“默哥!电话!” 赵修伟举着陈默的手机,在漫天飞扬的尘土中大声呼喊。他的声音几乎要被施工的噪音完全吞噬。
陈默直起腰,眉头微蹙,伸手接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牛萍的名字,他下意识地用沾着水泥灰的手背蹭了蹭额头,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牛萍急促又带着哭腔的声音:“陈默,你快来二毛市场的梅香阁美容店!彭梅太欺负人了,半个月工资说不给就不给!”
陈默的心猛地一紧,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你先别冲动,我马上到!”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挂断电话后,他转身对赵修伟喊道:“小赵,这边先盯着,我有点急事得去处理!”
陈默快步跑出工地,站在路边焦急地挥舞手臂。烈日下,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后背,工装紧紧贴在身上。等了几分钟,一辆黄色的出租车终于在他面前停下。车门打开,一股夹杂着空调冷气和陈旧皮革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师傅,去二毛市场,麻烦快点!” 陈默一屁股坐进出租车后座,身体因为惯性向前倾了一下。他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珠顺着指缝滴落在裤腿上。
出租车司机是个中年男人,留着板寸头,后视镜上挂着的平安符随着车辆启动轻轻摇晃。他透过后视镜瞥了陈默一眼,踩下油门:“小伙子,这么着急,出啥事了?”
“有点急事。” 陈默简短地回答,目光紧盯着车窗外。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击,发出急促的 “哒哒” 声。窗外的街景飞速后退,杨树和榆树的影子在车窗上快速掠过,如同他此刻纷乱的思绪。
随着车辆行驶,路上的车流量逐渐增多,陈默的心也越揪越紧。遇到红灯时,他看着前方停滞的车流,恨不得立刻下车跑过去。“师傅,能不能想想办法,再快点?” 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焦虑。
司机无奈地摇摇头:“这条路现在是高峰期,我也没办法。”
终于,出租车在二毛市场停下。陈默几乎是把钱扔给司机,就推开车门冲了出去。他在市场里七拐八绕,很快找到了 “梅香阁”。店铺门头的招牌是木质的,雕刻着精致的梅花图案,“梅香阁” 三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还没进门,陈默就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推门而入,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与往日的香水味不同,让人感觉清新舒适。美容店内的布置温馨雅致,粉色的纱帘轻轻飘动,几张美容床整齐地摆放着,上面铺着带有碎花图案的床单。
35 岁的彭梅身高 160cm,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嘴角边有一颗显眼的美人痣。她穿着一件淡紫色的连衣裙,搭配着一双米色的平底鞋,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干练。此刻她正皱着眉头,一脸无奈地看着牛萍,完全没有了之前嚣张的模样。
“牛萍,你听我解释,不是我不想给你工资,是最近店里实在周转不过来……” 彭梅的声音诚恳,双手摊开,试图让牛萍冷静下来。
牛萍却不依不饶,她的双眼布满血丝,脸颊涨得通红,平时柔顺的长发此刻有些凌乱地散落在肩头。“周转不过来是你的事!我辛辛苦苦工作半个月,你凭什么不给钱?” 她的声音尖锐而愤怒,话语落下的瞬间,右手已本能地抓起桌上的烟灰缸。手臂肌肉绷紧,动作行云流水般将烟灰缸高高扬起,仿佛这是她扞卫自身权益最直接的方式,没有丝毫犹豫与迟疑。
彭梅瞳孔骤缩,本能地侧身一闪。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默冲了进来,大喊:“住手!” 然而牛萍的动作更快,带着满腔怒火的烟灰缸已然脱手而出。烟灰缸划破空气,发出凌厉的破空声,重重砸在身后的门框上。“砰” 的一声巨响,木屑四溅,门框上瞬间出现一个深深的凹痕,烟灰缸弹落在地,发出清脆的滚动声,在寂静下来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牛萍站在原地,胸脯剧烈起伏,眼神中燃烧着未熄的怒意,仿佛刚刚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彭梅脸色煞白,扶着身旁的美容床,声音带着颤抖:“小陈来了正好,你快劝劝牛萍,我真不是故意不给工资的。”
陈默根本没理会彭梅的解释,大步上前,铁钳般的手紧紧抓住牛萍的手腕。牛萍试图挣扎,却被陈默拽得趔趄了一下。“走!先离开这里!” 陈默的声音低沉而强硬,眉头紧紧拧成一个 “川” 字,眼神中满是担忧与焦急。他完全不顾牛萍的反抗,用力将她往店外拉。
牛萍一边挣扎,一边喊道:“放开我!我的工资还没拿到!” 她的声音里带着委屈和不甘,双脚在地面上摩擦,试图停下脚步。
“先回去,这事以后再说!” 陈默头也不回地说道,脚步丝毫没有减慢。他害怕牛萍再做出更冲动的事,只想尽快带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两人一路拉扯着出了美容院,阳光刺眼地照在他们身上。陈默将牛萍拉到路边,松开手,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凌乱的头发,心中五味杂陈。牛萍气呼呼地甩开陈默的手,转身背对着他,肩膀还在微微颤抖。
陈默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缓缓走到牛萍身边,轻声说道:“牛萍,我知道你委屈,但刚才太危险了。咱们先回去,我一定帮你把工资要回来。”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牛萍猛地转身,眼睛里闪烁着倔强的光芒:“不用你假惺惺!我自己的事自己能解决!” 她的声音尖锐,带着被当众制止的羞恼。陈默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女孩,突然意识到,以往约会时她轻声细语的模样,不过是冰山一角。此刻她涨红的脸、失控的肢体动作,与他记忆中那个温婉形象大相径庭。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过去。记得第一次带牛萍参加朋友聚会,大家谈论起建筑设计中的美学理念,陈默作为大学毕业生,兴致勃勃地分享着自己在课堂上学到的专业知识和独到见解。牛萍却在一旁低头刷手机,偶尔敷衍地点头,眼神中满是茫然。当时陈默只当是她不感兴趣,现在想来,那或许就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
牛萍因为家庭贫寒,初中毕业后就不得不放弃学业,早早踏入社会谋生。她在生活的泥沼中摸爬滚打,学会的是用最直接的方式应对问题,哪里有时间和精力去钻研美学、探讨设计?而陈默在优渥的家庭环境中成长,顺利完成大学学业,他习惯用理性的思维、专业的知识去分析问题,追求生活中的品质与格调。
这种成长背景的差异,在日常相处中或许还能被甜蜜的爱情掩盖,但此刻却在这场冲突中被无限放大。陈默在面对花园酒店项目的风险时,会反复权衡利弊,运用大学所学的专业知识和管理方法,制定周密的计划;而牛萍仅凭一时情绪,就抄起烟灰缸宣泄不满。他突然明白,他们看待世界的角度、解决问题的方式,就像两条永远无法交汇的平行线。
文化层面的差异也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清晰。陈默习惯用理性和规则解决问题,说话做事都带着知识分子的含蓄与克制;而牛萍在社会底层的摸爬滚打中,更相信以暴制暴的直接方式,她的泼辣和冲动,是生活教会她保护自己的武器。那些陈默认为理所当然的处事原则,在牛萍那里可能毫无意义,他们之间的对话,常常像是在不同频道上的自说自话。
陈默望着牛萍的背影,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他知道,感情不该只看这些差异,但这些实实在在的矛盾,又像一根根刺,扎得他生疼。未来的路还很长,可此刻的他,却对这段感情充满了迷茫与犹豫。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勇气和能力,去跨越这些巨大的差异,让两个人真正走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