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鲁木齐的晨光穿透薄雾,在陈默的按键手机屏幕上跳跃。“叮 ——” 银行到账短信提示音响起的瞬间,他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深灰色西装口袋里的纸张被揉得窸窸窣窣作响,那是昨夜反复核对的材料清单。预付款到账的温热感顺着血管蔓延,他深吸一口气,望着窗外渐渐苏醒的街道,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终于压抑不住嘴角的笑意。
“默哥!” 赵修伟的声音从楼道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这个穿着洗得发白工装的汉子推开门,安全帽上还沾着昨天工地的灰,“工人都到齐了,就等您一声令下!” 他身后的牛国军缩着脖子,17 岁的少年穿着不合身的外套,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黝黑的脸上写满局促。
陈默快步上前,拍了拍赵修伟的肩膀,又转头对牛国军露出温和的笑:“国军,别紧张。跟着赵哥,先学看图纸。” 他从公文包掏出几张泛黄的图纸,摊在满是划痕的桌面上,铅笔标注的线条在阳光下清晰可见,“瞧见这红笔标的地方没?承重墙一根钉子都不能碰,其他墙体按尺寸拆除。” 他的手指顺着图纸上的线条滑动,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昨夜绘图时的铅笔灰。
三人赶到邮电学校工地时,冬日的阳光正斜斜地照在斑驳的红砖墙上。陈默站在办公楼前,仰头望着蛛网般的脚手架,眯起眼睛在心里盘算。“小赵,你带一队人从二楼开始拆,注意安全网!” 他扯着嗓子喊道,工装外套的拉链随着动作哗啦作响。转头又对牛国军说:“国军,你跟着记录拆除进度,有问题随时问。” 少年连忙点头,掏出皱巴巴的笔记本,笔尖在纸面悬了半天,才落下第一笔。
安排妥当后,陈默拦下一辆绿色出租车。“师傅,去华凌市场!” 他的后背紧贴着硬邦邦的座椅,手心却沁出薄汗。车窗外,乌鲁木齐的街道飞驰而过,商贩的吆喝声、汽车的鸣笛声混着寒风灌进车窗。他摸出腰间的按键手机,再次核对材料清单,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按键边缘,那上面的数字早已被磨得发亮。
华凌市场的喧嚣扑面而来。陈默刚下车,就被裹挟进人流。钢架大棚下,此起彼伏的讨价还价声、装卸货物的碰撞声、货车的轰鸣声交织成一片。空气中弥漫着水泥的粉尘、木材的清香和油漆的刺鼻味道。他扯了扯领口,深灰色西装在这片灰扑扑的环境里显得格格不入,却丝毫不影响他眼神里的锐利。
“老板,你们家地砖有优等品吗?” 陈默驻足在一家瓷砖店前,目光扫过货架上琳琅满目的样品。店主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叼着烟凑过来,烟灰随着动作簌簌掉落:“瞧您这眼力!刚到的广东砖,全瓷通体,平整度误差不超 0.5 毫米!” 说着,他抄起一块 600x600 的地砖,“您看这釉面,防污耐磨,踩十年都跟新的似的!”
陈默蹲下身,食指和拇指轻轻敲击砖面,“咚咚” 的清脆声响在嘈杂的市场里格外清晰。“声音瓷实,密度够。” 他喃喃自语,又翻到背面查看吸水率标识,突然眉头一皱,“这生产日期怎么是三个月前?库存砖?” 店主的笑容僵在脸上,赶忙解释:“哎呦,您这太专业了!确实是库存,但质量绝对没问题!价格给您算便宜点?”
“便宜不是关键。” 陈默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灰,“我要五百平,必须保证批次一致,色差超过标准,我可全退。”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游标卡尺,在地砖边缘反复测量,金属卡尺与瓷砖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店主见状,终于收起敷衍的态度,认真地说:“行!您放心,我这就联系仓库调货!”
在水泥沙子摊位前,陈默的皮鞋陷进松软的沙堆里。“老板,河沙含泥量多少?” 他抓起一把沙子,任由沙粒从指缝间漏下,眼睛死死盯着残留的泥土,“超过 3% 我不要。” 摊主是个皮肤黝黑的汉子,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这位老板懂行!我这是正宗乌拉泊沙场的沙子,干净得很!” 陈默二话不说,掏出塑料袋装了样品:“送检合格再下单。”
采购过程中,陈默的手机几乎没停过。“小赵,二楼拆除进度怎么样?” 他一边盯着摊位上的水泥标号,一边用肩膀夹着手机,“注意检查建筑垃圾堆放,别影响周边通行。” 挂了电话,又拨通另一个号码:“李师傅,轻钢龙骨明天必须到货,耽误工期你知道后果!” 他的眉头始终拧成 “川” 字,眼神在货物与手机屏幕间来回切换。
当夕阳把市场的钢架大棚染成金色时,陈默的公文包已经塞满了采购合同和样品标签。他站在市场门口,望着堆积如山的货物,疲惫却满足地笑了。深灰色西装上沾满灰尘,领带也歪歪斜斜,但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这只是开始。” 他低声自语,裹紧外套,再次踏入寒风中。此刻的他,满心都是对未来工程顺利推进的期待,以及要用这些精心挑选的材料,打造出令所有人惊艳的装修成果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