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帝钱在掌心烫得几乎要烙进皮肉里,我反手将铜钱按在玄天鉴背面。
镜面霎时浮起血色纹路,映出海底密密麻麻的旋龟阵眼——这些活了上千年的镇海灵兽,此刻龟甲上竟都刻着活人的生辰。
\"巽为风,坤为地......\"张师兄沾着黑血的指尖突然剧烈抽搐,\"地气化水,是溺鬼阵!\"
话音未落,屋檐下挂着的渔网突然缠住赵婶的脖子。
我甩出三枚铜钱钉住渔网,腥咸的海水却从青砖缝隙里涌出来。
积水倒映着魔影使者猩红的衣角,他竟藏在水纹里朝我勾手指。
\"师兄护阵!\"我将玄天鉴抛向半空,青铜镜面折射出的金光在积水表面织成蛛网。
当啷一声碎响,赵婶围裙里的铜钱突然全部浮空,在她惊恐的注视下拼成旋龟形状。
海风裹着浓重的腐臭味扑面而来,我咬破指尖在桃木剑上画符。
剑锋触到水面的刹那,整条街的积水突然沸腾,数不清的青铜镜碎片从水下激射而出。
张师兄的八卦镜刚亮起青光,就被三片残镜贯穿左肩。
\"当心镜中幻......\"他咳着血沫要结印,积水里却突然伸出白骨森森的手,攥住他的脚踝就往水下拖。
我甩出红绳缠住房梁借力跃起,剑锋劈开水面的瞬间,终于看清魔影使者那张被水藻覆盖的脸。
\"小姑娘的灵力倒是纯净。\"他声音像含着砂砾,积水里的青铜镜突然全部转向我,\"正好喂我的千面镜阵。\"
三百面残镜同时映出我的倒影,每个镜像都开始扭曲变形。
玄天鉴发出刺耳的悲鸣,我看到镜中自己七窍流血的模样——是摄魂术!
护身铃碎片在掌心炸开,我用疼痛保持清醒,桃木剑挑起符纸拍向水面:\"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破!\"
金光炸开的瞬间,整条街的积水倒卷上天。
魔影使者的红袍被灼出焦痕,却在暴雨般落下的水珠里放声大笑:\"你以为毁掉镜阵就能赢?
看看你师兄吧。\"
张师兄正用染血的八卦镜抵着心口,镜面已经爬满蛛网状的裂痕。
那些穿透他肩膀的青铜碎片正在蠕动,每片都生出细小的镜面,将他整个人映照成支离破碎的残像。
\"瑶丫头......别管我......\"他额角青筋暴起,八卦镜突然迸发青光,\"巽位坤位调转,溺鬼阵要成了!\"
我猛地回头,看到海平面正在急速上升。
玄天鉴映出的海底,那些刻着生辰八字的旋龟竟然开始互相撕咬。
每块龟甲碎裂,对应的岸上就有人突然栽进积水——他们在水面下长出鳞片,正变成新的旋龟。
\"休想!\"我并指抹过剑锋,血珠顺着桃木纹路渗进剑身。
正要召请天师印,喉头却涌上腥甜——灵力透支了。
玄天鉴\"当啷\"坠地,镜面裂痕里渗出黑雾。
魔影使者踩着水波逼近,红袍下伸出无数镜面触手:\"茅山天才?
不过是个逞强的......\"
\"逞强的是你!\"我突然抓起赵婶掉落的铜钱按进伤口,剧痛让灵力回光返照般暴涨。
沾血的铜钱化作金箭射入海底,正在厮杀的旋龟阵眼齐齐发出悲鸣。
海面突然凹陷出巨大漩涡,镇海钟的轰鸣从深渊传来。
魔影使者身形一晃,那些镜面触手突然调转方向刺向他自己的心脏:\"你竟敢用我的千面镜......\"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我抹掉嘴角血迹,看着他在自己制造的幻镜里挣扎。
正要补上封印符咒,海底却传来岩石崩裂的巨响——溺鬼阵的核心根本不是他!
海浪突然托着半截石碑浮出水面,碑文正在渗出血珠。
魔影使者癫狂的笑声混在钟声里,他撕开红袍露出布满镜鳞的身体,那些鳞片每一片都映出我苍白的脸。
我踉跄着后退半步,鞋跟踩到块滑腻的蚌壳。
魔影使者炸开的镜鳞还在半空飞舞,每片都倒映着他扭曲的狞笑。
咸涩海风灌进喉咙,我攥着桃木剑的虎口渗出血来——这老妖怪居然把阵眼刻在自己骨头上!
\"要死一起死啊小丫头!\"镜鳞暴雨般倾泻而下,我甚至能看清碎片里自己放大的瞳孔。
丹田里火烧似的疼,召唤天师印的灵力早被榨得一滴不剩。
千钧一发之际,舌尖突然尝到熟悉的桂花糖味。
\"瑶丫头闭眼!\"
张师兄染血的八卦镜擦着我耳畔飞过,镜面青光暴涨的瞬间,我条件反射地咬破舌尖。
混着精血的咒文脱口而出:\"天地玄宗,覆护真人——\"
爆开的金光里,我瞥见师兄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捏着替身纸人。
这傻子居然把反噬咒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镜鳞扎进他后背的闷响让我眼眶发烫,桃木剑嗡鸣着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北斗七星的轨迹。
海底石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魔影使者癫狂的笑声戛然而止。
我趁机甩出红绳缠住他的脚踝,借力荡到半空时,终于看清石碑上闪着金光的八个古篆——以武镇鬼,玄天正法。
\"原来这才是玄天鉴的正确打开方式!\"我旋身踹飞三片袭来的镜鳞,咬破的指尖在掌心画出敕令符,\"师祖们显灵啊,回头给你们供最新款游戏机!\"
轰隆一声雷响,海面突然裂开深不见底的沟壑。
镇海钟裹着青苔浮出水面,钟身上那些我小时候临摹过的符咒同时亮起。
魔影使者发出非人的惨叫,他身上的镜鳞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哗啦啦朝着铜钟飞去。
\"现在知道谁才是爸爸了吧?\"我抹了把糊住眼睛的血污,桃木剑挑起最后张紫符,\"封魔阵,开!\"
三百六十枚铜钱从袖口激射而出,在暴雨中织成金色牢笼。
魔影使者挣扎时甩出的黑血溅在符纸上,烧出焦黑的孔洞。
我正要补刀,突然听见师兄沙哑的喊声:\"瑶丫头,兑位!\"
余光扫到正在下沉的石碑,我福至心灵地咬破手腕。
鲜血泼在玄天鉴上的瞬间,青铜镜面突然映出二十年前的海底——师父青丝如墨,正将沾血的玉佩按进旋龟阵眼。
\"难怪这些年师父总说海货硌牙......\"我红着眼眶笑出声,翻转镜面照向魔影使者,\"看清楚,这才是正统封印术!\"
金光如利剑刺穿他的眉心,那些吸附在镇海钟上的镜鳞突然集体炸裂。
海风卷着腥咸的水雾扑面而来,我单膝跪地撑着桃木剑,看魔影使者在惨叫声中化作飞灰。
暴雨停歇时,海面飘满闪着微光的镜屑,像撒了一池子星星。
\"咳...现在的年轻人...\"张师兄瘫坐在礁石上,肩头伤口还在渗血,\"打架就打架,喊什么爸爸...\"
我甩给他半块化淤膏,突然感觉后颈汗毛倒竖。
转身时桃木剑已经抵住那人咽喉——是个穿蓑衣的老头,手里捧着块龟甲在发抖。
\"别杀我!\"他扑通跪进积水里,龟甲上浮现出与石碑相同的符文,\"他们抓了我孙女,让我在阵眼上刻假碑文...\"
我眯眼打量他发间沾着的海藻,突然笑出声:\"赵大爷,上个月您还说我算卦不如村口王半仙呢。\"
老头顿时涨红了脸。
我甩出红绳缠住他手腕,灵力探到的却是纯净的土系气息——真正的封印守护者怎么可能二十年不沾地气?
\"您孙女是不是穿红棉袄,扎两个小揪揪?\"我掏出手机晃了晃相册,\"昨晚她托梦说想吃糖葫芦,我顺手烧了三串过去。\"
老头瞬间瘫软如泥。
原来二十年前师父封印时留了后手,真正的阵眼守护者世代都是海女。
我扒开他衣领看到锁骨处的鳞片,突然想起今早集市上卖咸鱼的王婶也有同样印记。
\"你们拿鲛人泪喂旋龟?\"我捡起块镜鳞划破指尖,血珠滴在龟甲上立刻浮现出珊瑚纹路,\"难怪溺鬼阵能借生魂转嫁反噬...\"
\"他们说要复活海神...\"老头突然抱住我的小腿,\"求你救救那些孩子,生辰八字被刻上龟甲的人,魂魄都...\"
海风送来尖锐的汽笛声,我抬头看见师兄站在船头挥手。
他身后跟着十几个眼神呆滞的村民,每人眉心都贴着张湿漉漉的符纸——正是今早集市上我偷偷塞给卖虾婆婆的护身符。
\"张师兄你属章鱼的吗?\"我甩出铜钱打落他肩头的水鬼,\"受伤了还到处乱窜!\"
\"你以为我想?\"他拎起个不断滴水的陶罐,\"这些装着生魂的器皿,可是从你今早吃馄饨的桌子底下挖出来的。\"
我老脸一红,想起那碗多加了虾皮的馄饨。
当时就觉得老板娘指甲缝里的青泥眼熟,原来是挖魂罐沾上的坟土。
真相大白的过程像剥洋葱,熏得人直流眼泪。
当我用玄天鉴把海底真相投影到半空时,连浪花都安静下来。
二十年前根本不是魔物作祟,而是某些人想借海灵脉培育邪神。
\"所以王叔家突然暴富买的渔船...\"赵婶颤抖着指向投影里正在刻碑的男人,\"那是我失踪十年的丈夫啊!\"
人群爆发的哭喊声中被我掐诀静音。
扬手撒出把金粉,在空中凝成师父的虚影:\"都看见了吧?
我们茅山派背了二十年黑锅,今天该卸货了!\"
夕阳将海面染成金红色时,我蹲在礁石上数赔偿款。
师兄杵着断成两截的桃木剑当拐杖,突然用剑柄戳我后腰:\"瑶丫头,你觉不觉得潮退得太快了?\"
我盯着突然干涸的浪花痕迹,掌心铜钱突然开始发烫。
百米外的海床上,有团蓝光正在岩石缝里忽明忽暗——那灵力波动纯净得诡异,像是......
\"灵晶!\"我们异口同声喊出来,又同时捂住对方的嘴。
当年师父说过,天地灵晶现世时,必有大劫将至。
海浪突然再次翻涌,这次却泛着不祥的紫光。
我摸到湿漉漉的衣兜里多了块硬物,掏出来发现是今早老板娘强塞的麦芽糖,此刻正在渗出蛛网状的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