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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枭一下子就心软了。

叫她看见了又如何,再落魄的样子也不是没叫她见过。

“若是进来吓破了胆,我可不会费银子替叶小娘子叫大夫。”

叶倾舒瓮声瓮气:“嗯。”

宋枭屏退厮儿们:“那就进来吧。”

随着厮儿鱼贯而出,叶倾舒慢慢越过屏风走进去。

宋枭和衣斜躺在床上,除了白到极致,几乎透明的脸,其他没有什么异样。

要不是他身上散发着经久未散的浓重血腥味,根本看不出他受了多种的伤。

叶倾舒在看他的时候,宋枭也在看她。

她的眼尾很红,方才应是真哭过了。

神态有一分憔悴,昨夜莫非没有睡好?

难道是在担心他吗?

宋枭不敢继续想下去,他怕到头来又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他垂着睫羽:“叶小娘子想见我,现在见到了,可有什么话说?”

他说话的声音很重,仿佛在用全身的力气去支撑。

偏偏他还要装没事。

殊不知,他一说话,方才竭力伪装出来的没事样就碎得无影无踪了。

整个人就像破了又被粘起来的玉人。

一缕莫名的滋味从叶倾舒的心田里滋长出来。

宋枭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对他又没有价值。

她看着他,眼里氤氲出了蒙蒙的水光。

宋枭瞳孔轻轻收缩,神情空白地盯着她:“叶小娘子是在为我哭?”

他这副震惊的样子,倒叫叶倾舒不好意思了。

她要是承认,保不齐他还要挤兑她。

叶倾舒咬了咬唇:“没有,是方才日头太大了,晒得我眼睛疼。”

宋枭笑了起来:“是么?”

他的语气温柔了下来:“过来,我给你吹吹。”

这回轮到叶倾舒震惊了,但她还是从善如流走过去。

宋枭艰难地抬了手给她擦了擦眼泪。

“不是叫你回去了么,还在外头等着。”

吃准了他会对她心软么。

叶倾舒注意到了他衣襟下缠着的层层厚厚的布条。

“官人,你的伤怎么样了?”

宋枭不以为意道:“小伤而已,死不了人。”

叶倾舒思量了一会儿,终于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官人为何要帮我到这样的地步?你对我和我爹娘的恩情,我无以为报。”

宋枭原本不想叫她知道这个事的,但现在她已经知道了,他再藏着掖着也没意思了。

于是,他摆足了挟恩图报的姿态。

“如此,那就欠上一辈子吧,这样,你一辈子都得待在我这儿还恩了。”

叶倾舒:“是。”

宋枭错愕:“你真答应?”

叶倾舒:“嗯。”

宋枭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只是定定凝视着她,像是要把她深深刻进眼睛里一样。

叶倾舒被他看得手脚发软。

似乎有抹莫名的情愫掺杂进了空气中,随着满室的静谧,不受控地发酵着。

叶倾舒仿佛听到了自己心中的波澜,一下一下地推着她,想要她确认什么一样。

直到忍夏端着药进来打破了这满室的静谧:“郎君该喝药了。”

叶倾舒收回心神:“我来吧。”

忍夏望向自家主子,宋枭朝他点了点头。

忍夏:“那就交与小娘子了。”

叶倾舒接过了药碗,轻轻舀了舀。

这股药味闻着比上次她喝的要苦上许多,而且还没有准备蜜饯。

她小心地吹凉,送到宋枭苍白的唇边。

宋枭又抑制不住地盯着她看了。

叶倾舒:“慢点,小心烫。”

“嗯。”宋枭表情不变地从容喝了下去。

见他这样,叶倾舒瞅了瞅还冒着热气的汤药。

不烫么?

可她端着明明都觉得碗底甚烫。

她只好故意多放凉一会儿,再喂给他。

很快,一碗药就见了底。

叶倾舒:“官人,这药不苦吗?”

宋枭:“不苦。”

他现在心里头全是丝丝缕缕的甜味。

忍夏出去了,房中又只剩下叶倾舒和宋枭两人了。

叶倾舒:“官人,可要歇上一会儿?”

宋枭:“那儿书架上有一本《泛胜之书》。”

叶倾舒:“官人正伤着,这会儿看书怕是伤神。”

宋枭要她做选择,语气幽幽:“可我想看怎么办?”

叶倾舒:“那我读给官人听吧,这样官人不会无聊,也不会伤神。”

宋枭嘴边露了笑:“好。”

叶倾舒去将《泛胜之书》拿了过来,翻开一看,竟是一本农书。

她有几分讶异,想不到宋枭会喜爱看这样的书,她还以为他看的都是些为官做宰的书呢。

不过这书上的内容还挺有趣的,叶倾舒读着读着,得了趣。

等她从书里抬起头时,宋枭已经歇下了。

他睡得还挺沉,如此放松警惕,倒不像个佞臣了。

也可能是身上的伤太重了吧?

叶倾舒悄悄起身,走了出去。

忍夏疑惑:“小娘子要回去了?”

叶倾舒摇头,在外间坐下:“官人歇下了,我在这儿坐着等着。”

忍夏:“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叫其他人放轻些手脚。”

宋枭歇了一个时辰,醒来后看到空荡荡的房中,他眉眼略有几分失落唤道。

“忍夏。”

忍夏哎了一声跑进去:“郎君醒啦。”

宋枭:“她回去了?”

忍夏:“郎君问的是叶小娘子?没有,叶小娘子一直在外间等着呢。”

忍夏说这话时,叶倾舒刚好进来。

宋枭与她对上视线,胸口顿时酥酥麻麻了起来。

“我睡了多久?”

忍夏:“一个时辰有余了。”

“你在外头等了那么久?”

忍夏知道宋枭这话问的不是他,没有插嘴回答。

叶倾舒将《泛胜之书》放回了架子上:“官人的书有趣极了,我忍不住看完了。”

宋枭:“你若喜欢,过几日就叫人添置到那边的书房里。”

叶倾舒:“好。”

随后,她在宋枭这儿用了膳,又给宋枭喂了药,才踩着夜色回去。

宋枭:“她可安全回去了?”

忍夏:“奴才将小娘子送到了栖月馆的门口才走的。”

宋枭愉悦地嗯了一声。

现在天热,宋枭伤口处的药得勤换。

第二日,叶倾舒才给宋枭喂过药,下人便道。

“郎君,大夫在外头了,该换药了。”

进来的是上回那个差点儿被宋枭找人打一顿的大夫。

来了几回了,也算是老熟人了,大夫没有之前几次那么慌张了。

“请官人褪下衣裳。”

忍夏伺候着宋枭正要脱,宋枭猛然发觉还有一个叶倾舒在。

而叶倾舒似乎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一点儿也不避着。

宋枭抓着衣襟,促狭地看着她:“你要看着?”

忍夏和大夫闻言,双双看向房中唯一的女娘。

宋枭:“背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