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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时晴空万里的天气总是令人心情舒畅,明媚的阳光从木天棚的长条格子之间投射到医院长廊上,几团前两天堆积的残雪裹紧枯枝,风一吹就懒洋洋地摇晃。

王栋坐在轮椅里,沈辰星推着他远远走来,进入长廊二人就停下,沈辰星找一条椅子坐着,王栋靠在轮椅背上闭目养神。

“王爷爷,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您。”

“嗯?”王栋闻言微微睁开眼,眉眼弯弯地瞅着沈辰星等他继续往下说。

沈辰星:“难道您从来没想象过,宇宙中真有一颗阿尔法星,阿尔法星上真有一个叫做戈伦的使者发现了地球,开始向地球发送能引起我们注意的电波寻呼?”

“呵呵,”王栋这下笑了出来,费力地吐着字问:“孩子,昨晚~你又~不~不睡觉,看~《三体》?”

沈辰星没跟着王栋一起笑,而是表情严肃地回答:“没有,我只是把我们以前交换的邮件又读了一遍。”

“啥?”王栋吃了一惊,心情也明显发生了变化,他望着沈星辰不说话了,沈星辰却能从那一双充满慈爱的老眼中看出他想说什么。

“嗨,”沈辰星挠了挠头,“爷爷您千万别多想,等过完寒假就到高三下学期了,我都要参加高考了,怎么还会像十五岁时那样幼稚,相信上微信公众号翻翻就能找到外星人?”

“那你~这是~”王栋不解。

沈辰星:“我现在思考的是更高级,更深层的东西,是成年人面对浩瀚宇宙时渴望探索的东西,比如太空暗物质、比如未知生命、还有什么黑洞虫洞之类的。谁敢保证地球之外就没有像我们一样拥有真实情感的生命体?说没有的人,照我看只是给困在认知局限里出不来罢了。”

“哟,星星~你让爷爷~刮~目相看,才~才两年~时间,你怎么~就~就变得啊~变得有思想了?”王栋答不出沈辰星的问题,但确实很欣赏他刚才说的一番话。

沈辰星给夸得脸一红,“爷爷您怎么又笑话我呀?这两年我把能找到的科幻书籍都看遍了,学了那么多有意思的知识,怎么可能没自己的想法呢?”

王栋再度笑眯眯地,问道:“那你~学了~哦~好多知识以后,打算~怎么用?”

沈辰星骄傲地挺了挺胸脯:“我呀,大学第一志愿想报考北京航天工程学院,将来等学成了就去为我们国家造航天飞机。说不定等到合适的时候,我可以乘坐自己造的航天飞机去遨游太空呢?如果我真找到了阿尔法星球,见到了戈伦,就赶紧告诉他,让他和您通话!”

十七岁少年,脸上挂着依然未脱的稚气,但言谈举止真与两年前不一样了,不仅表现出他有着远大的志向,还表现出了他的自信。

王栋将“北京航天工程学院”在心上翻几个来回,既发自心底地向往,又为沈辰星感到喜悦,“所以~孩子,你已经~已经决定~要报~啊抱~啥志愿了?”

沈辰星使劲点了点头,但是又说:“可是爷爷,我不仅想当建造宇宙飞船的工程师,我还想当一个小说家,把我们地球人为了探索太空而造飞船的故事写下来,有可能也记录下我们去往外星球后发生的故事。您还记得上高一的时候,我拿到了走向未来作文竞赛的未来之星奖吗?从那时起我就开始爱上写作了,语文老师还夸我的文笔越来越有文学家的气质呢!”

“哦?真的?太~啊太好~了!”王栋听得高兴极了,忍不住开怀大笑,但凹陷的眼眶却微微有些湿润。

两年前和沈辰星参加作文竞赛差不多的时间,他在医院做了骨髓移植手术。尽管进行了全身麻醉,却始终有一个愿望占据着他的大脑,就是一定要醒过来知道星星的比赛结果。

转危为安后,听儿子和儿媳说起他的手术,是进行了很长时间,因为难度太大,有好几次他都陷入危险,然而连医生都差点放弃的时候,渐渐拉长的心电图竟然重新有了起伏的波浪,血压和心跳值也回来了,他居然凭借强大的毅力熬过了最艰难的一关!

两年来,尽管王栋得定期住院做检查,身体状况却一直不错,医生说他要是能平稳度过五年生存期,身体就相当于初步痊愈了。

阿尔法星上外星使者戈伦的故事,不仅将他和眼前的孩子联系在了一起,就连他们两人的命运也紧紧联系在了一起,所以谁能说那个故事是没有意义的幻想?当幻想被现实生活照耀出了现实的意义,故事可以被看作是真实的,戈伦和他的阿尔法星,其实真的存在啊!

又过了几天,许多人的微信上都被推送了一个公众号,名字是“外星使者戈伦”。

公众号上刊载的第一篇故事就获得了极高点击率,还有不少人慷慨点赞打赏。

故事内容摘录如下:

《金翅膀》

-星星第三次打开电脑系统,登陆进评审员账号时,窗外的梧桐树正被暴雨抽打得沙沙作响,屏幕上跑动的文字像融化的蜡油般往下流淌,他却仍然没读到一直等待的那篇文章。

盛大的里瓦沸拉节已经拉开序幕,白色的阿尔法星处处张灯结彩,处处是载歌载舞欢庆节日的民众,不少人还将往届获奖者写的文字变成歌词,嵌入曲谱,站在他们家中洁白的阳台上大声歌唱。

每个人都在向里瓦评审委员会传递自己创作的作品,那是无声的倾诉,却展现出了每一个人充满美妙声音的内心世界,但是戈伦,他怎么了?为什么还不来告诉评委们他在想些什么?

-星星起初并不认识戈伦,只是一次去绿色学校为孩子们做讲座时,他见到有一个男孩长得又瘦又矮,偏偏要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估计是想把自己藏起来,可他那种与众不同的特征,却反而把他暴露在了星星的眼前。

讲座结束以后,星星能见到所有同学离开教室时后背隆起的翅膀,却唯独男孩没有,他的后背也是隆起的,但那只是因不健全发育而弯曲的骨骼。

星星主动和男孩打招呼,在他不知所措地发呆时走过去,牵起他冰凉的小手,问他叫什么名字。

“戈~啊戈伦~”

星星顿时就明白了男孩为什么如此胆怯和自卑,并且大家全都走了,将他单独留在最后,仿佛压根就看不见他的存在,是因为男孩有口吃的毛病,无法与他人正常交流。

-戈伦和星星是好朋友了,尽管星星已经是一个会飞的成年人,而戈伦还没从学校毕业,两人也有着忘年交的友谊。他们时常在白如雪的街道上一起逛书店,又时常前往山区在树林或者灌木丛中呆很久,通常只为观察一片树叶,或者一只瓢虫。

唯有在星星面前,戈伦能放下所有自卑,哪怕结结巴巴也说个不停,毫无保留地就要把他的想法表达出来。

一年一度的里瓦沸拉节又要到了,戈伦向星星保证,今年一定要尽全力写最好的文章,争取拿到金里瓦奖,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瞧不起他。

星星很高兴见到戈伦的转变,他变得开朗、自信了,而这不正是他这样年纪的孩子应该有的样子吗?

-距离里瓦沸拉节结束还剩最后一天,星星感到了失望。大雨下了停,停不久又开始下,就像一个人的人生被快乐与痛苦轮番浸泡着,星星想:“或许戈伦真的走不出他人生的雨季了吧?他也不可能像别人那样拥有可以翱翔在天空的翅膀。

-星星写完审阅所有文章后的评审意见,也列出了他心目中的作者排名,就准备提交给组委会后退出系统。直到下一个里瓦沸拉节来临之前,他都不需要再登陆了。然而忽然间他听到外界传来喧闹声,是有许多人在欢呼喝彩!

-戈伦站在阿尔法星最高的那栋大厦顶上,冲围观他的人们挥手致意。事实上,他看不清任何人的样子,大厦一百多层高,他看到的所有人都不过是芝麻粒大小,怎么能知道他们有没有也向他挥手?但他听见了大家热烈的欢呼声,不带任何敌意,只有鼓励和赞叹。他对准夹在衣领上的麦轻声说:“今年里瓦沸拉节,我~我向~各位~奉上的文章是~飞翔。”

-星星拿着望远镜,从窗口见到了戈伦那对漂亮的翅膀,竟然是百年难遇的金色,在雨后初晴的天色中绽放出眩目的光芒。那是属于勇敢者的翼翅,只要展开就注定不会再收回去,并将带着它们的主人飞得又高又远。这或许就是,戈伦有一天能站在最高的楼宇上向所有阿尔法星居民说话的奖励。

-金里瓦奖,属于那对金色的翅膀!

在这篇公众号文章的末尾,作者署名是:王栋、沈辰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