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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红楼之贾环科举路 > 第67章 乡试第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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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三刻,东南角的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贾环就被一阵刺骨的寒意惊醒。他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却发现单薄的衣衫早已被夜露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贡院高墙投下的阴影像是无数冰冷的触手,缓慢地爬过每一个蜷缩在号舍中的躯体。

\"咳咳...咳...\"不远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贾环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借着晨光看见左前方的号舍里,一个须发斑白的老秀才正佝偻着背,咳得浑身颤抖。老人面色青白,嘴角隐约可见一点猩红。贾环心头一紧——这是咯血的征兆。

\"老丈,可需帮忙?\"贾环压低声音问道。

老人艰难地摆了摆手,从袖中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帕子按在嘴上。下一秒,他突然向前栽倒,额头重重磕在号舍的木板边缘。沉闷的撞击声惊醒了附近几个昏睡中的考生。

\"有人晕倒了!\"

\"快叫衙役!\"

骚动很快引来了巡视的差役。两个穿着皂衣的魁梧男子大步走来,其中一人粗暴地用脚踢了踢昏迷的老者:\"装什么死?起来!\"

\"差爷,这位老丈似乎染了重病...\"贾环忍不住开口。

\"关你什么事?\"差役恶狠狠地瞪了贾环一眼,\"再敢多话,连你一起轰出去!\"

他们像拖麻袋一样将老人拖出号舍,奄奄一息的身躯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留下一道暗色的痕迹。贾环这才注意到,老人的裤管已经渗出血迹——方才那一跤怕是摔断了骨头。

贡院内很快又恢复了死寂。贾环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向号舍外张望——东方已经泛起一片惨淡的灰白。他深吸一口气,却只吸进满肺的浑浊空气:汗臭、尿骚、血渍和墨汁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特殊气味。

从考篮里取出竹筒时,贾环的手指已经冻得青紫。冷水滑过喉咙的感觉像是一把锋利的冰刀,从食管一直割到胃里。所谓\"干粮\"早已冻得梆硬,每咬一口都震得牙根发疼。

\"咚——咚——咚——\"

晨鼓声中,一队穿着官服的学政官员缓步走过甬道。为首的推官目光阴鸷地扫视着每一个号舍,在他身后,两名书吏抬着一个巨大的木箱,里面装满了今日的试题。

\"第二场考试开始!\"尖锐的嗓音刺破晨雾,\"任何人不得交头接耳、不得左顾右盼、不得擅自离座,违者当场逐出,永不许踏入贡院半步!\"

试题发到手中时,贾环发现纸张的一角竟然结了一层薄霜。《孟子·离娄下》那道题目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冰冷:\"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

寒意从指尖蔓延到四肢百骸。贾环呵了口白气在手上,勉强搓热了手指才提起笔。墨汁在砚台里结了冰渣,他不得不先用体温将砚台捂热。

辰时刚过,日头终于爬上高墙,将炽热的光芒倾泻而下。短短半个时辰内,号舍就从冰窖变成了蒸笼。贾环的后背已经湿透,汗珠顺着脊椎沟往下淌,在腰间积成一洼咸涩的水渍。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的字迹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咚!\"

又是一声闷响。右前方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举子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上,四肢抽搐。两名衙役慢悠悠地走来,像对待牲畜一般检查那人的瞳孔和脉搏。

\"暑热入脑,没救了。\"年长的衙役撇嘴道。

\"拖到殓房吧。\"年轻的衙役叹了口气,\"这已经是今早第三个了。\"

他们拖着昏迷的考生从贾环的号舍前经过,那人的发髻散开,一张惨白的脸正对着贾环。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嘴角泛起不自然的白沫,眼睛半睁着,瞳孔已经散了。

贾环猛地低下头,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答卷。但那张死人般的面孔却挥之不去——也许明天、后天,那个被拖走的就是他自己。

午时的酷热让贡院变成了人间地狱。甬道两旁的号舍里不断传来扑通扑通的倒地声。贾环看着自己的汗水滴在纸上,立刻就被吸干了,只留下淡淡的盐渍。他的眼前开始出现黑点,持笔的手也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

就在意识即将涣散的瞬间,一股清凉之意突然从丹田处涌出。贾环心念一动,悄然进入了那个神奇的异空间——这里永远是春暖花开的样子,澄澈的泉水在不远处汩汩流淌。

他快步走到泉边,捧起一抔清水浇在脸上。沁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混沌的神志顿时清醒了大半。不敢久留,贾环很快回到了现实世界,眼中的黑点和耳鸣都消失了,手上的颤抖也停了下来。

然而这套动作却被隔壁号舍的一个削瘦书生看在眼里。那人约莫三十出头,两颊凹陷,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贾环。

\"你方才...去了何处?\"沙哑的声音里透着诡异的热切。

贾环心头一跳,装作不解地摇了摇头:\"兄台说什么?在下一直在此答题。\"

书生狐疑地眯起眼睛,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木板:\"我明明看见你...消失了一瞬...\"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自言自语,\"...定是魇着了...这鬼地方...\"

贾环暗暗松了口气,却发现那书生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对——双眼充血,嘴唇干裂,不时发出诡异的轻笑。这怕是得了失心疯的征兆。在贡院这样的高压环境下,每年都不乏心力交瘁至疯癫的考生。

\"哐当!\"

惊变突生。那书生猛地掀翻了自己的考案,墨汁飞溅,将刚刚写好的答卷染得一片漆黑。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发出尖锐的笑声:\"我不考了!不考了!十年寒窗...换来的就是这等猪狗不如的日子吗?!\"

衙役们闻声赶来,却见那书生已经脱去了外袍,赤裸的上身赫然用朱砂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经文。

\"疯了一个。\"

\"带出去!别惊扰其他举子。\"

衙役们熟练地将人制住,用布条塞住他的嘴拖走了。书生的脚踝在粗粝的石板上磨得血肉模糊,却还在拼命挣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贾环死死盯着自己的答卷,强迫自己不要去看那个惨状。他知道,那书生的科举之路就此终结,连带着十载寒窗的所有付出都付诸东流。

申时三刻,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席卷贡院。刚刚还明媚的天空瞬间阴云密布,铜钱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油布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不少号舍的考卷被雨水打湿,考生们的哭喊声此起彼伏。

\"救救我的答卷!\"

\"我的文章!三年的心血啊!\"

衙役们戴着斗笠在雨中穿梭,粗暴地呵斥着想要保护答卷的考生:\"谁敢擅离座位,立刻除名!\"

贾环拼命抓住被狂风吹得鼓起的油布一角,雨水还是渗了进来,在他的衣袖上留下深色的水痕。更糟的是,骤然下降的气温让他的关节又开始刺痛——这具身子本就不算强健,连日的折磨更是雪上加霜。

当暮鼓响起时,整个贡院已经一片狼藉。雨水在甬道上积成一个个小水洼,倒映着天空中最后一抹暗红的晚霞。贾环机械地收拾着被雨水打湿的考篮,所有的干粮都泡成了糊状,仅剩的半截蜡烛也湿得无法点燃。

夜色渐浓,贡院内出奇地安静。白日里的疯癫、昏厥和死亡似乎都被黑暗吞噬了。贾环蜷缩在号舍角落,听着远处传来的痛苦呻吟和呓语。这哪是什么为国求贤的圣地?分明是座吃人不吐骨头的修罗场!

恍恍惚惚间,他又一次进入那个神秘空间。这一次,他直接伏在泉边大口痛饮,直到冰凉的水流填满了整个胃部。疲惫与伤痛都暂时离他远去,但心底的恐惧却挥之不去——明天,还有七天五夜的煎熬在等着他。

回到现实的瞬间,一阵剧痛从太阳穴直窜向后脑。贾环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叫出声来——这是过度使用那个神秘能力的反噬。他此前从未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频繁进出空间,现在看来,这会严重损耗他的精气神。

子时的梆子声被风雨吹得零落破碎。贾环仰望着号舍上方那一小块漆黑的夜空,恍惚间觉得整个贡院就如同一口巨大的棺材,埋葬着无数读书人的希望与梦想。

而他,不过是其中一个尚未断气的活死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