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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沉云也不傻,他想得明白施寒岄是想让他看看,她说的万人敬重并不假,有人记得他的功绩和付出,她想告诉他,他配得上那些荣誉和声名。

年底时,施寒岄召了方袭荣回京述职,方袭荣接旨当夜就背上行囊马不停蹄往京城赶。

郁沉云发动宫变前,因着竹荣不断在边关滋事,皇帝又有心将方袭荣和郁沉云二人分开,所以方袭荣被派驻守边城,无召不得回京。

郁沉云平日和方袭荣通信也只谈喜不谈忧,后来郁沉云因着想造反,胜负难定,不想连累方袭荣,便就寻事和方袭荣断了往来。

知郁沉云发动宫变险些丧命时,方袭荣一度起了念头想要回京瞧瞧他,但因着竹荣异动频繁他也没寻到合适的时机向京中提回京述职的事情,后来郁沉云给他写了信报平安让他无需挂心,方袭荣才放下心来。

后来方袭荣听到京中传来圣旨说郁沉云病重要祈福时,他攥着手中那封郁沉云写来的信皱起了五官,那信上“吾一切皆好,望友勿多挂念”的结尾让方袭荣倍感茫然。

回京见郁沉云之前,方袭荣先见了施寒岄,施寒岄说让他在京中多留十日,多去和郁沉云走动走动,和郁沉云多说说话,尽量说点高兴的事让他心中欢喜些,让他好好活着。

方袭荣当时听施寒岄的话后,他震惊且疑惑,郁沉云不欢喜了?不想活了?而后方袭荣自己顿悟了。

以他三十多年的人生经验看来,他觉得女帝约莫是对郁沉云有些想法,瞧着这女帝说起郁沉云时,面露关切不似作假。郁沉云如今不是官身,一介草民,一个皇帝如此关心他,很难不让方袭荣多想。

但是方袭荣是了解郁沉云的,那人怎会甘愿入宫做女帝的侍夫?

想来是这皇帝向郁沉云表露了想纳他入宫的想法,郁沉云誓死不从,所以皇帝才让他来劝说郁沉云好好活着,莫要因着被纳入后宫就寻死觅活。

方袭荣想到这里时,他抬眸看了一眼龙椅上的施寒岄,眼中尽是对郁沉云遭遇的同情。皇帝后宫都多少人了?就不能放过他那朋友吗?人家都以死明志了她还不懂得?

这事哪是他能劝得动的?要让郁沉云欢喜,要让郁沉云好好活着,他这十日就是把天说破了,只要她不松口说不打郁沉云的主意,郁沉云都欢喜不了!活不了!

“唉……”方袭荣深叹一口气,终是应下了施寒岄的话,立即奔往郁沉云宅子中。

方袭荣拎着酒坛一进门,就瞧见郁沉云拄着拐杖正在和宅子里的人挂灯笼,方袭荣鼻子有些泛酸。原来多意气风发的一人,如今不仅拄上了拐,连面上的笑容都隐忍着悲苦。

“沉云!”方袭荣朝郁沉云喊了一声。

郁沉云回过头,见是故人来,他面上笑意更浓,快步朝方袭荣走去。

“你何时回京的?”郁沉云语调惊喜。

“今日刚到。”方袭荣一手拎着酒,一手揽过郁沉云的肩,推着郁沉云朝庭院中走去。

郁沉云初见方袭荣时,是万分惊喜。他本以为二人相见是把酒畅谈家国事,乐忆风流年少时。可是方袭荣酒过三巡,重醉之时,事情的发展令郁沉云大吃一惊。

“好死不如赖活着嘛,对吧?”方袭荣干了一碗酒,将那酒碗郑重放在面前的石桌上,他坐直了身体,盯着郁沉云身后的墙砖劝慰道。

“抹脖子这种事情,不可取。其实换个方向想,去后宫也没什么不好,那好歹也算是几人之下,万人之上,也还算可以。”方袭荣虽是醉了,却也觉这话说得违心,他又给自己倒上了一碗酒,仰头将酒水倒进了肚子里。

郁沉云微微瞪圆了双目,“皇上要你入后宫?!”

以他对施寒岄的了解,她后宫是有不少人不假,但是那些人个个都是没有家室的清白男子,方袭荣孩子都好几岁了,强拆人家庭让他入宫伺候?不能吧?

方袭荣瞪了郁沉云身后的树枝一眼,“还装傻?还不和我说实话?”

郁沉云面露疑惑。

方袭荣一巴掌拍上他的肩,深叹一口气后似有些无奈道:“咱俩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你遇到这样的事儿,我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你。

但是就一条,不要寻死!不就是入宫伺候吗?你眼一闭牙一咬从了她不就行了?

你放心嗷,她后宫那么多人,对你估摸着也就是一时图新鲜,等她腻了烦了,也不会日日去你宫里。

我原本吧,也是想着要不帮你逃的,但是如今竹荣不安分,我要是获罪不能回去守边,我也不太放心。

苦了你了……”

方袭荣搭在郁沉云肩上的手重重拍了两下郁沉云的肩以示安抚。

“你要我从了谁?”郁沉云音量都拔高了不少,方袭荣在说些什么东西?

“啧!”方袭荣收回手,给郁沉云碗中倒满酒,而后他端起自己的酒碗和郁沉云的酒碗碰了下,“皇上啊!”

方袭荣朝郁沉云摆了摆手,“皇上对你那心思昭然若揭,我都瞧得明白,你也不必在我面前多做掩饰。”

不是,怎么就有心思了?怎么就昭然若揭了?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郁沉云笑道。

方袭荣猛甩了几下头,觉得稍清醒些后,他面朝郁沉云坐直了身体。

“我问你,皇上有没有对你说过要纳你入宫的话?”方袭荣正色问道。

郁沉云点了点头,她是说过,但也就心口那一次,瞧着还是为了套他话才胡言乱语的。

方袭荣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我再问你,皇上是不是对你很是关心?是不是为了让你好好活着费尽心机?是不是做了些事情就为了让你欢喜?”

郁沉云仔细回想了下,自从上回他醒来后,施寒岄便没再来过他的住处,只是偶尔会召他入宫用膳叙话,问问他近来是否还梦魇。也不知她是用了什么法子,自从那日醒来,他竟真的日日睡得沉,十分好眠。

他也怀疑过她是不是给他下药了,可是他的卧房内所有物件他都细查过,并未发现问题。他至今也没想明白施寒岄是用的什么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