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皇十九年三月初九,校场点兵。
旗幡招展,旌旗猎猎,朱漆牌楼高耸,兵戈如林,寒光凛冽。。
萧邢勉强从四百府卫中选出二百五十人,加上千牛卫的五十人凑得三百甲士。
众将士身披银鳞细铠,簇新战袍迎风,盔顶赤缨若流霞。
太子杨勇在八名执枪校尉的护拥下走进校杨,场中顿时一静,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投注过来。
杨勇估计也是第一回如此风光,激动得面红如赤。
少顷,陈公公奉诏而至,宣读完圣旨,太子领旨,接过天子剑挂在腰间,奉了金印、令箭,命令开拔,三百府军开路,后面跟着随行礼部一众人便浩浩荡荡地走出了大兴城。
为彰皇家的威仪,队伍在城中缓辔而行,直至出了城门才收起幡帐、旌旗等仪礼用具 。
萧邢领着一百府卫断后,众府卫士卒与萧邢并不陌生,且大部皆为大兴城内的勋贵子弟,个个口若莲花倒也热闹。
东宫府卫受太子连累,极少有机会外出,难得遇到一次外出宣仪的机会,自是个个有说有笑,兴致高昂。
岂料当下正是初春初融之际,道路泥泞不堪,行走不便。
不出二十里已现疲态,刚才还鲜明亮丽的盔甲,此刻却是甲胄歪斜,形同散兵游勇。
反观在前方开路的五十千牛卫军容严整,步伐沉稳,自带一股肃杀之气。
萧邢自觉脸上挂不住,呵斥半响仅能维持队伍不散,军容军纪无从谈起,暗自下定决心回大兴后必须整饬军纪,这副行态实在是有失皇家威严。
一行人走了三个多时辰,在一处山坡下停留埋锅造饭,此处是一面向阳坡,左右群山环抱,寒风越顶而过,倒是显得有几分暖意。
苏恊将五十人千牛卫分成四队,一队为斥候往前方探路,其余三队分别驻守在两里开外,预防出现不测。
苏恊原来是千牛卫的将领,只是临时来充当府卫,自然不好指挥二百多人的府卫,但萧邢态度谦卑,一再表示府卫二百多人包括自己全权交由他来指挥。
苏恊拗不过萧邢,最终同意下来。
萧邢目的很明确,就是想学学行军打仗方面的知识,苏恊行军布阵样样精通,让萧邢受益良多。
安营扎寨的位置要考虑的因素极多,苏恊亲自带着萧邢四处观摩。
首先扎营地点必须视野开阔,周围无遮挡物,以便于观察敌情和预警。
还要靠近活水源,同时也要避开低洼地带、盐碱地、山洪冲积扇面、四面环山的凹地以及只有一条进出通道的峡谷等不利地形,以防止敌军利用地形优势进行攻击。
这些理论都是一代代先贤们积累下来的智慧,诸多巧妙之处更是让萧邢惊叹不已。
巡视一周并无异样后,命人搭好大帐,萧邢按例去请太子下辇休息。
就在萧邢将要走到太子车辇时,突然见一名太监领着一名锦帕裹首的窈窕女子,鬼鬼祟祟地钻进了太子的芳亭辇。
萧邢大惊,这女子分明是提前等候在此地,太子出行的路线和安营扎寨的位置都是严格保密,究竟是何人胆大包天,将如此重要的信息泄露出去?
若是太子发生点什么意外,他们这一行几百人都要提头回大兴。
于是急忙催马上前行礼道:“禀太子殿下,臣刚才看见有人……”
“萧大人,你的职责就是护卫本宫的安全,其它的于你何干?”太子略显恼怒的声音自辇中传出。
萧邢环视一周,低声道:“殿下,臣以为此去楼烦……”
“放肆!你莫不是仗着父皇宠信,便敢藐视储君不成?”
太子的声调陡然拔高,声音中的怒意隔着帘子都能清晰感知。
萧邢进退两难,如果坚持要查明势必会得罪太子,如若睁只眼闭只眼,万一出点意外,那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此处,萧邢还是硬着头皮出声道:“殿下,恕臣难以从命!”
杨勇猛然掀开帘子,脸上阴沉似水,咬牙切齿道:“萧郎将果然好威风,果然有了父皇的撑腰就是不一样,若是有一日本宫登……”
萧邢急忙打断,沉声道:“殿下慎言!臣受陛下所托来东宫任职,并无半点私心,还望殿下以大局为重,临行太子妃再三交待末将要护卫殿下的周全,职责所在,还请殿下勿要怪罪。”
“哟……萧大人难道认为我云昭训要对太子不利吗?”
车辇挑帘被缓缓掀开,一个酥骨媚音从车内飘出,紧接着露出一张面带潮红的绝美脸庞,鬓角青丝散乱,脖颈修长,鼻尖处透着点点汗意,唇带朱红。
二十左右的年纪,媚眼如丝,一颦一笑间自有一股风情,犹如院中雨后的蔷薇般粉嫩娇艳。
云昭训?
萧邢不由一愣,赶忙垂下眼帘,原来这位就是太子最宠爱的妾室云娘,难怪太子会冒着被废的风险,仍然宠爱这女子,果然是人间尤物!
转念一想,这如何是好,这杨勇的胆子简直是大到没边了,这要是被队中有心人知道了那还了得?
“末将不敢,只是昭训并不在此行的随从名单中,只怕……”萧邢瞥了一眼怒气冲冲的杨勇,谨慎道:“只怕有心人将此事传出,会触怒陛下和独孤皇后……”
云昭训伸出半截如嫩藕般的小臂,倚在窗边,娇笑道:“此去楼烦八百余里,太子殿下身边只有那几个阉人,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又如何能照顾好殿下?”
萧邢不敢抬头,光听这云昭训的声音就觉得自己身上莫名燥热,这女子真是媚骨天成,怪不得太子出个远门,还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将她带在身边。
“殿下……”
萧邢还想劝太子将云昭训送回东宫,杨勇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此事只有我身边这几个太监和你知道,若是走漏了消息……”
杨勇冷笑连连。
萧邢心中暗叹,私携宠妾幸好这不是行军打仗,要不然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祸事出来?
见萧邢不再出言反对,杨勇这才脸色稍缓,开口道:“萧郎将,本宫一直欣赏你的忠义,你虽是受圣上旨意,但也算本宫的部将,若是他日本宫登基,你也有从龙之功,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萧邢正在脑海中盘算如何处理此事,忽听另一辆车辇后传出一声尖锐的叫声:“你是何人?”
萧邢猛然抽出腰间横刀,循着声音冲去。
只见车辇前一个身材瘦弱的披甲士卒正慌张往林中逃去。
萧邢骤然发力,犹如离弦之箭向前扑去,那个士卒哪能料到萧邢动作如此迅捷,当下躲避不及,一头栽倒在泥地里。
萧邢不待那人反应,一脚踩在真背上,横刀出鞘直指其脖颈后三寸。
正欲发问,只听那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抽泣道:“疼死我啦!”
萧邢大惊,失声喊道:“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