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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孙儿既已有婚约在身,便不能背信弃义

“对了……”

裴桑枝轻蹙眉头,低声道:“今日,春草妹妹一时冲动顶撞了顺全公公,这名声怕是要愈发不堪了。成府那边不知会作何感想?”

“这婚约,又会横生枝节。”

“父亲,此事还请您多费些心思。若与成家这门亲事不成,春草妹妹往后议亲可就难了,甚至只能配些落魄潦倒的学子,赌一赌前程。”

永宁侯冷笑。

若非裴桑枝处处与明珠为难,他精心教养的掌上明珠何至于沦落到如此田地。

不过,也是时候在成府那头多下些功夫了,最好能早日将婚期敲定。

待来年开春,等明珠及笄礼成,便立即着手操办婚事。这桩姻缘,断不能再出什么差池。

他可没什么闲情逸致去扶持什么寒门学子。

“春草的婚事自有为父筹谋,不劳你操心,你把你的精力放在你要攀的高枝儿上,要好生跟着李尚仪学规矩礼仪,跟着代为打理公主私产的账房学本事。”

“另外,让府里的女医给你调理身体,庄氏给你换来的沉鱼膏,不要舍不得用。”

“日后,不论攀上哪根高枝,都要靠子嗣、掌家权站稳脚跟,才能反哺为父。”

“这些贴心话,原该由你母亲来嘱咐你。只是你们母女素来不睦,她嫌你言行粗鄙,你怨她见识短浅,每每相对便剑拔弩张。为父思来想去,这些话,终究还是得由我亲自来说。”

裴桑枝淡声道:“一切尽在掌握中。”

永宁侯表情讪讪,试探着道:“真的非攀荣妄这根高枝吗?”

“陛下的皇子们未必不是更好选择。”

裴桑枝将永宁侯从头到脚细细审视了一番,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可不似父亲那般三心二意、朝秦暮楚。”

“女儿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永宁侯:……

老天爷真是不开眼!

……

三两日从指缝间溜走。

成府。

还是那座竹楼。

落日余晖透窗斜入竹楼,一袭青竹暗纹棉袍的少年郎侍立在紫檀木书案旁。

垂眸看着成老太爷落在洒金熟宣上的词句。

与成景翊相比,少年郎如竹间新雪,少了几分贵气,多了几分清朗。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

红豆曲。

红豆谓之相思。

成老太爷缓缓搁下狼毫,指尖在案几上轻叩两记,方抬眸淡声道:“景淮,你大伯可曾与你分说明白,老夫今日唤你前来所为何事?”

成景淮规规矩矩道:“禀祖父,大伯未曾言明。”

成老太爷听闻此言,暗自摇头叹息,心中对成尚书的鄙薄之意又添了些许。

烂泥扶上墙,依旧是烂泥。

咸鱼翻了身,还是臭咸鱼。

“罢了,便由老夫亲自说与你听。”

“你虽自幼随父母在留县长大,不常居于府中,但成裴两家的婚约,想来你也是知晓的。”

成景淮未能参透成老太爷话中深意,却仍恭敬应道:“孙儿知晓。”

成老太爷:“那老夫便不绕弯子了。”

成老太爷打开天窗说亮话,寥寥数语将他的打算和盘托出。

成景淮愕然。

他本随夫子在外游学,突然被连夜接回来,对京中发生的诸多变故浑然不知。

真假千金?

婚约易主?

祖父竟动了让他求娶侯府千金的念头!

成景淮抿了抿略显干涩的唇,恭敬小心地躬身行了一礼:“祖父容禀,孙儿在留县时已与人定下婚约,实在不能如祖父所愿另结亲事,还望祖父恕罪。”

嗓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紧绷,却又在微微发颤的尾音中透出一股不容动摇的坚决。

“孙儿不愿做二三其德,嫌贫爱富之辈。”

“这有违孙儿所读圣贤书,更有违父亲的悉心教导。”

“永宁侯府的嫡小姐身份贵重,金枝玉叶之姿,自有天赐良缘相候,不是孙儿可攀附的。”

成老太爷苍老的眼神直直的落在成景淮的脸上,喜怒难辨,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更带着几分莫测的威严。

成景淮被盯的脊背发凉,单薄的肩膀控制不住的瑟缩着,但终是没有退缩。

他很怕触怒老太爷。

可,怕归怕……

成景淮紧咬牙关,尽可能不让自己过于失态。

“你可知求娶永宁侯府的千金意味着什么?”成老太爷的手指在紫檀木桌上轻轻叩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成景淮刚要开口,便被成老太爷抬手制止。

成老太爷眸底精光乍现,缓缓道:“这意味着,老夫会将手中经营数十年的资源与人脉尽数向你父亲倾斜。明年起,他便不必再困守那七品知县的微末之位,老夫自会为他铺就一条青云直上的仕途。”

话音未落,成老太爷又意味深长地补充:“更意味着,老夫会为你延请当世名师大儒,为你造势铺路。景翊所得的一切,你都会有;景翊不曾得到的,老夫也会一一为你谋来。”

“这些东西,你那个身在留县的未婚妻能给你吗?”

成景淮摇摇头:“不能。”

“但……”

成景淮鼓起勇气:“正如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好人求名,追之有节,孙儿既已有婚约在身,便不能背信弃义。”

成老太爷的视线始终落在成景淮身上,没有须臾游移,说不上是满意,还是失望。

良久,才缓缓道:“你那未婚妻子是何方人士?”

成景淮唇瓣微抿,低声道:“不过是个农家女子,但她对孙儿有救命之恩。”

“十年前孙儿遭人拐卖时,若非她冒险相护,孙儿怕是既逃不出那龙潭虎穴,更遑论搬来救兵了。”

“救命之恩,涌泉相报。”

成老太爷沉吟片刻:“倘若只是恩情裹挟,老夫再想法子替你报恩便是,给她金银,亦或者为她再寻一门好亲事。”

成景淮素净的面容倏然泛起一抹薄红,低声说道:“非仅止于恩义。”

略作停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绣纹:“两年前,孙儿决意随夫子游学前,便已存了求娶之心。若非如此,也不会特意央请双亲前去订立婚约。”

“祖父,她出身不高,但性情极好。”

“孙儿不愿违逆本心。”

成老太爷幽幽的叹了口气:“你还是返回留县同你父亲商议一番吧。”

“你恪守本心视金银权势如浮云,不代表你父亲也能如此。”

“况且,你父亲谦卑恭谨,又最是孝顺,若真有婚约之事,岂敢不上禀老夫便擅自做主。”

“依老夫之见,这所谓的婚约,恐怕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罢了。”

“你确定你爹娘拜托了媒人上门说亲,交换了生辰八字,有了红纸黑字的婚书?”

“若没有,便算不得背信弃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