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绝望中的“换仓术”
八月的清晨，炽热的阳光早早穿透了海通证券营业厅满是灰尘的玻璃，肆意地洒在大厅里。老旧的空调仿佛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有气无力地运转着，发出“嗡嗡”的声响，却几乎送不出一丝凉意。出风口挂着去年的股市月历，六月那张印着“五穷六绝七翻身”的红字，在阳光日复一日的暴晒下，褪去了原本鲜艳的色彩，变得斑驳又模糊，宛如一段被遗忘的历史。营业厅里弥漫着闷热与沉闷交织的气息，桌椅横七竖八地摆放着，地面上残留着前一天人们留下的垃圾，有揉成一团的交易单、空矿泉水瓶，还有吃剩的零食包装袋。
陈默蜷缩在塑料椅上，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他双眼布满血丝，就像干涸的河床中裂开的缝隙，头发凌乱得如同鸟窝，许久未洗的头发散发着一股异味。他一边啃着冷包子，油渍顺着嘴角缓缓滴落在手机屏幕的同花顺界面上。屏幕里，他持仓的“华芯科技”已经连续三天跌停，那一片绿油油的数字，仿佛无数尖锐的钢针，一下又一下刺痛着他的双眼。“怎么会这样，难道我真的要血本无归了？小雨的手术费可怎么办啊！”陈默在心里焦急地呐喊着。
“靓仔，借个充电宝啦！”旁边一位穿着人字拖的广东阿婆戳了戳他的胳膊。阿婆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皱纹，像一道道沟壑，身上散发着浓重的跌打药酒味。陈默这才发现，自己的华为mate40只剩3%电量，充电线早在上周被催收的人扯断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连手机都要跟我作对！”陈默无奈地嘟囔着。
就在这时，营业厅的电子屏突然跳红，原本嘈杂得如同菜市场的大厅瞬间安静了片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紧接着，人群嗡地炸开，议论声此起彼伏，有人兴奋地叫嚷，有人则满脸狐疑。老张拄着铝合金拐杖，一瘸一拐地挤了过来，假肢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仿佛在诉说着他坎坷的经历。“快看！国家大基金二期要加仓半导体！”老张扯着嗓子喊道，声音在大厅里回荡。他那沾着茶渍的屏幕上，弹窗快讯一闪而过，陈默只来得及瞥见“政策利好”四个字。陈默心中一动，暗自想着：“难道转机真的来了？老天终于要眷顾我一次了？”
陈默急匆匆地跑到Atm机前，双手微微颤抖着输入银证转账密码。他已经好几天没好好洗漱了，领口散发着一股馊掉的汗酸味，整个人就像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一样。昨晚，他在24小时麦当劳里盯着美股到凌晨，现在眼前还晃着费城半导体指数的绿色K线，脑袋昏昏沉沉，仿佛被灌了铅一样。
“您当前可取金额：0.00元”Atm机屏幕上的这行字，像一盆冰冷刺骨的水，瞬间浇灭了陈默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丢雷楼某！”陈默忍不住爆了句粤语粗口，脸涨得通红，拳头重重地砸在防爆玻璃上，震得摄像头直晃。手机银行明细显示，昨日卖出的18万还在“在途资金”状态，证券账户可用余额那栏刺眼的红色数字，仿佛是一个无情的嘲笑者，在尽情地嘲讽他的窘迫。“这年头连Atm机都学会炒股术语了，故意来气我是吧！怎么事事都跟我过不去！”陈默在心里怒骂道。
老张的假肢“咔”地卡进提款机缝隙。“后生仔，A股是t+1交割懂不懂？今天卖股的钱明天才能转出！”老张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发黄的笔记本，上面用圆珠笔涂着《沪深交易结算规则速记》，字迹歪歪扭扭，有些地方还被橡皮擦得模糊不清。
- 上海主板：t日卖出→t+1可取
- 深圳中小板：同上
- 科创板：两融账户t+0回转？
肿瘤科里，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像无数细小的针，刺得陈默太阳穴直跳。白色的墙壁、闪烁的灯光，让整个空间都笼罩在一种压抑的氛围中。老张把胃癌筛查报告拍在缴费台上，报告上的字迹仿佛带着沉重的诅咒。ct片袋里滑出一张泛黄的交易单——2015年6月12日，全仓中国中车，单日亏损42万。
“医生说我最多三个月。”老张用打火机烤着假肢的感应器，火星溅到护士台的风险提示书上。“但教你基础课够用了。听着，现在立刻挂单买入北方华创！”老张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坚定，仿佛在下达一道生死攸关的命令。
陈默盯着手机，心里犹豫不决。“这能行吗？要是再亏了，小雨可就真的没救了。”就在这时，弹窗跳出财联社快讯：《北方华创获大基金二期增持！》。陈默还没来得及思考，手指就已经比大脑先动了，残存的8万可用资金全砸了进去，委托价填得比现价高3毛——这是他在雪球论坛学到的“确保成交”秘诀。
缴费屏突然弹出红色警报：【患者周建国欠费元】。小周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护士帽歪在一边，头发凌乱不堪。她手里拿着撕碎的单据，碎纸片上的“骨髓移植押金”字样落在陈默鞋面上。“信内幕？我爸当年听信董事长亲侄子的消息全仓长生生物，现在还在IcU！”小周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绝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北方华创的分时图突然直线拉升，陈默账户浮盈瞬间跳到+8%。他兴奋得满脸通红，像中了彩票一样，手舞足蹈。“这下有救了，小雨的手术费有着落了！”他像个疯子一样冲进楼梯间给高利贷打电话：“强哥再借我10万！下午肯定……”对面传来麻将牌碰撞声：“抵押物？你那破电动车早被兄弟开走了。”陈默听后，心中一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仿佛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回到交易大厅时，LEd屏上的北方华创突然变脸。千手卖单连续砸盘，股价像坐过山车一样从+7%插水到-5%。老张的诺基亚老人机响起警报音——他自编的“主力资金流出预警系统”在振动，原理是连着电脑主机的蓝牙感应器。
“对倒出货！”老张扯开衬衫，露出心电监护贴片，脸色苍白如纸，指着分时成交明细：“看！主力用三个账户对敲，888手买单吸引跟风盘，333手卖单才是真出货！”心电图机的波形随着股价下跌越来越平缓，仿佛也在为陈默的遭遇哀悼。“我怎么这么蠢，又中了他们的圈套！”陈默懊悔不已，狠狠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陈默瘫在IcU外的铁皮椅上，眼神空洞，像个丢了魂的行尸走肉。手机弹出一条推送：【北方华创龙虎榜：机构席位净卖出1.2亿】。他想起小周父亲床头的呼吸机，那跳动的波纹像极了分时图的起伏。
护士拿着缴费单过来时，他正用医院wiFi查“不同跌幅回本公式”：
- 亏损20%需涨25%回本
- 亏损50%需涨100%回本
- 今日亏损68%...
突然跳出的同花顺弹窗让他瞳孔收缩：【国家大基金二期澄清：暂未增持任何半导体个股】。走廊电视正在放《今日说法》，主持人声音冰冷：“......犯罪嫌疑人张某利用虚假信息操纵股价......”陈默心中懊悔不已，暗自骂道：“我怎么这么傻，又被坑了！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陈默踩着共享单车冲进网吧，车筐里扔着放弃治疗同意书。他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像一团杂草，脸上写满了愤怒与不甘。他花最后五块钱买通网管，用管理员权限调出北方华创Level - 2数据——逐笔成交记录显示，11:25分的888手买单全来自“中信证券北京望京营业部”。
屏幕右下角弹出微信消息，强哥发来30秒语音：“兄弟，你那破电脑主机还能抵两百......”话音未落，陈默已点开龙虎榜详情页，手指悬在F10键上颤抖。
窗外，救护车呼啸而过，红蓝车灯映在沪深指数走势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