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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潘安传 > 第八章 生离(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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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柬回到自己的宫室后,命人找来了许多海棠果,开始不断练习雕刻。他雕了一只又一只,整整齐齐地排在书案上,看着它们越来越精巧逼真,心中盘桓不去的抑郁终于一扫而空。

“殿下雕得真好,就像是御花园池塘里成双成对的鸳鸯呢。”一旁伺候的内侍暧昧笑道,“原来我们的殿下,不知不觉也长大了。”

“胡说,我雕的是鸭子,才不是什么鸳鸯!”司马柬有些羞恼,抓起一个海棠果扔在了内侍的脑门上。

接下来的几天,司马柬天天捧着自己雕得最满意的小鸭子跑到废宫去,终于再次与杨容姬相遇。见少年献宝一般将一对雕好的小鸭子放在自己手心里,杨容姬蓦地想起当年潘岳也是这样珍而重之将它们交到自己手中,不由心中一酸,强忍着才没有掉下泪来。

“杨姐姐,你不喜欢吗?我可是在这里等了你好几天呢。”心思单纯的小小少年疑惑地摸了摸头,“难道是我雕得不好,别人都说不像鸭子,更像是鸳鸯……”

提到“鸳鸯”二字,杨容姬心中更是酸楚。她勉强朝司马柬笑道:“殿下雕得很好。只是以后不要再到这里来找奴婢,被别人发现了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还想跟你学认药草呢。”司马柬兴奋地道,“学会了辨识治伤治病的药草,我以后率兵打仗就更不怕啦!”

“殿下想学,自然可以请教宫中尚药监的药丞,奴婢是教不了的。”杨容姬不愿与皇室有什么纠葛,更不愿司马柬就此缠上自己,当即铁下心道,“奴婢在承光殿还有事,这就告退了。以后奴婢不会再到这里来,殿下也不要再来了。”说着,果然拜了一拜,转身就走。

“唉,你别走!”司马柬一把抓住杨容姬的衣袖,着急道,“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伤心事,可我心里也有很多伤心事呀。我没有坏心,不会害你,你为什么要避我如同蛇蝎一般呢?”说到后面,语气便有些哽咽起来,“虽然我现在还小,还没用,但我以后肯定能帮你的……”

杨容姬心中一动,果然停下了脚步。她转头看着这个少年汝南王,见他长得虽不算俊美,却浓眉大眼沉毅端正,不由轻叹了一声道:“奴婢只是不想惹麻烦。”

“别自称奴婢了,我已经查过,你原本是世家小姐,是因为父亲获罪才沦落为宫女的。”司马柬见杨容姬软下了声色,就势拉着她的衣袖靠近了一些,低声道,“杨姐姐,这宫里没有人喜欢我。你对我好一些可以吗?”他顿了顿,又黯然道,“我不会缠着你,哪天你真的烦我了,我就再也不来了。”

杨容姬见他稚气的脸上满是诚恳,心中一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如果不出意外,她会在这高墙围困的宫城中度过一生,孤寂仿佛永夜一样难以逃脱,哪怕一小点光亮也会让人身不由己地靠近。刚才她已经试图拒绝一次,可如今面对少年小鹿一样清澈孺慕的眼神,她忽然失去了再度拒绝的勇气。

见杨容姬点头同意,司马柬欢呼一声,在原地跳了起来:“太好了!那我们以后就约在这里见面,你一定要来啊!”

“我要伺候贵人,不见得时时有空。如果来不了,还请殿下见谅。”杨容姬笑道。

“这样啊……”司马柬有些不满,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忽然道,“这样吧,我跟母后求个情,把你调到我身边服侍,这样我们就可以时时见面了!”

“不!”杨容姬一惊,下意识地吐出这个字来。司马柬虽然年幼,毕竟是皇子,若是自己调到他宫中伺候,便会被默认为他未来的侍妾,只怕想出宫就更难了。她如今原本就靠着那一缕微薄的希望活着,无论什么温情和诱惑都不能让她放弃出宫的希望。

司马柬见杨容姬如此抗拒,生怕她着恼,不敢再坚持,便拉着杨容姬教他辨识废宫内生长的药草,直到杨容姬必须回承光殿去当值,才依依不舍地目送她去了。

握着手里两只红彤彤的海棠果,司马柬信步离开废宫,往自己的住处走去。还没走出多远,迎面就见前方锦绣灿烂,一个衣衫华贵的女子领着个内侍款步而来,竟是司马柬的嫂嫂、太子妃贾南风。

司马柬从小被母后杨艳督促对太子哥哥恭顺,连带着对太子妃也心存敬畏。他慌忙闪到路旁,向着贾南风躬身见礼:“见过太子妃。”

“原来是汝南王殿下。”贾南风似乎心情不错,笑着向司马柬回了礼,随口问道,“殿下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司马柬原本不是机变之人,此刻不想说实话,却又不敢撒谎,顿时面露尴尬,嗫嚅着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殿下不必慌张,方才太子妃都看见了,那对小鸳鸯雕得可真好。”跟在贾南风身后的中年内侍笑了起来,让司马柬越发不知所措。

“董猛,汝南王还小,你别吓着了他。”贾南风比司马柬大五岁,一派长嫂风范。她训斥过那个叫做董猛的内侍,又转而向司马柬和蔼笑道,“殿下如今也大了。若是看中了刚才那个宫女,我这就去向皇后求个恩宠,将她赐给你收房如何?”

“不,不是的……”司马柬越发窘迫起来,拼命地摆手,“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把她当姐姐罢了……”话虽这样说,想起刚才自己主动提出时杨容姬斩钉截铁的拒绝,少年还是觉得心中一痛,却固执地不肯承认。

“既是这样,殿下刚才为何闷闷不乐?”贾南风端详着少年面红耳赤的模样,会心一笑,“殿下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呢。”

“其实也没什么……”司马柬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在跟她学认药草,可她要回宫当值,空闲不多。要是太子妃能跟她侍奉的贵人求个情,将她当值的时辰缩短一二便好了。”

“我明白了,不就是可以多一点时间陪你吗?”贾南风胸有成竹地一笑,见少年的眼中蓦地燃起了光亮,便循循诱道,“其实我有个更好的法子——若是她得了天子册封,哪怕只是位份最低的嫔御,就不用再做宫女当值了。那时候她天天都是空闲,不就有更多的时间陪殿下了吗?”

“可是如果她不愿要天子册封呢?”司马柬苦恼道。

“哈哈哈——”贾南风忍不住笑了起来,连头上的金制步摇都笑得乱抖。而她身后的心腹内侍董猛也附和着笑道:“殿下这句话就说岔了。天子贵为天下至尊,世间的女子无一不以侍奉天子为荣。试想这后宫数千佳丽,哪一个不是未得宠幸时郁郁寡欢长吁短叹,得了册封就荣耀无比感激涕零?为了争得天子一顾她们可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怎么还可能不愿?若是殿下帮她遂了心愿,只怕她感激殿下还来不及呢。”

这些话一句句灌入涉世未深的司马柬耳中,仿佛一把把野火,将他烧得茅塞顿开。他想起杨容姬眉间抹不去的忧郁,想起她对自己不容反驳的拒绝,还有她一个人偷偷雕刻的那些小鸭子——不,现在他真的笃定那是鸳鸯了,这一切不正是说明,那个原本出身世家却被黜落在宫女群中的女子,并不甘于眼下卑贱的命运,却又碍于自尊不肯说出口来。

察觉到面前少年变幻的神色,贾南风微微一笑,凑近司马柬放低了声音:“殿下若想帮她得到天子垂青,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办法,不过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