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6地上运输过来的原料吗?”
罗素向着消息灵通的冰水询问道。
他是这个时代,少数知道“空岛并没有那么多资源”这个常识的人。
冰水点了点头:“对。据说从二十年前开始,地上就已经有了资源告罄的提示。
“但没有办法。假如缩减产出的话,根本无力供养那么多人……物价会不断攀升、甚至可能会导致动乱。
“于是他们选择继续采集资源,但同时开始研究海洋资源与地核能源。最近几年,据说研究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突破……但时间还是不够、远远不够。”
“……我确实不知道这件事。”
霞有些莫名的愧疚。
冰水补充道:“事实上,从大约七八年前开始,总公司就在暗中控制下城区工厂的各项产出。最终反馈到市场上的结果,就是物价涨幅比工资要高——这其实就是为了遏制资源消耗的一种办法。”
“等等,”霞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难道不是……下城区的战斗损毁了工厂,才导致了物价上涨吗?”
“对,”罗素点了点头,“但你想想。如果工厂立刻修复之后,随着资源得到补充,市场上的物价会立刻下降吗?
“不会。”
霞的基础知识还是没问题的。
她很快答道:“因为各家的库存都还没有补充到安全线,所以还没法打价格战吧。”
“正是如此。”
罗素缓缓道:“公司放任天使与下城区战斗,不只是为了剿灭下城区。
“他们是在寻找……或者说,在等待一个背锅人。”
“群青先生,您是说……”
冰水非常聪慧。
她立刻就意识到了罗素的意思,露出惊愕的表情:“公司是在故意放任他们炸毁工厂?”
“是这样的。”
罗素深吸一口气,也是惊叹着公司的布局竟是如此之长:“原来如此,只要工厂被炸毁、但他们选择延迟修复……那么下城区工厂使用原材料制造中间产物的效率,就会不可避免的下降。
“——因为,工厂的数量下降了!”
闻言,霞顿时愕然。
她脱口而出:“难道下城区的无码者们,存在的意义就是这个吗?”
“恐怕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为了这个。”
冰水摇了摇头:“仔细想想,‘无码者有罪论’好像也就是这十几年才彻底展起来的。
“如果这件事与物价上涨有关……”
——那么就说明,公司短期内不会剿灭下城区。
罗素心中浮现出了新的明悟。
从冰水小姐这边得到了关键性的新情报,他才知道后……之前自己的推理的确是对了一半。
下城区的确是用来背锅的。但根本不是破坏秩序、带来混乱这种小事的锅……
而是损坏工厂、大幅降低全岛生产力的锅!
公司最近将要挤压一批人进入下城区,这一方面是为了释放市场压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增强下城区。
真正的原因是,资源接近告罄——公司不得不控制产出。
但是公司凭空控制工厂产出、或者干脆关停工厂,必然会大幅抬高物价。
尽管公司的权力接近于无限,但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统治者。
他们无法命令市场。
而如果总公司选择让步、让利,就会被其他公司立刻绞死在原地。
公司的本质就
是资本、资本的本能是逐利……没有任何一家公司,会选择在这种灾难与危机中放弃获利。
哪怕只是稍微心慈手软一些的公司,就会立刻被更冷血的同行吞食。最终实现冷血层面上的“共同进化”。
所以,总公司需要一个借口。一个与他们无关,却能合理解释“减产现象”的对象。
也就正是下城区的这次战争!
通过这场战争,来合情合理的“减少工厂的数量”。然后不去维修,等待着物价逐渐变得离谱起来。
而这个时候,他们就可以冲到下城区杀一批无码者,来抚慰上城区人们心中的仇恨。
但并不会因此而下降的物价,会逼走另一批人到下城区——于是他们就可以再度击杀一批人。
通过这种方式,来逐渐减少空岛的居民数量。
当居民数量降低到一定数值的时候,就能够适配减产后飞提高的物价、以此达成一个新的平衡。
——毕竟数字货币可不用印钞。
当时机恰当的时候就可以自然而然的通过给所有人钱涨薪的方式,来重新平衡物价。
或许,还会再早一点……
从翠雀驾驶着机兵,摧毁工厂的时候、那个时候董事会就已经决定启用这个计划了。
只是教会突然插手其中,决定扩大自身的影响力……于是公司那边就稍微延后了一下这个计划,在其中加了几笔、给教会与天使也分了几笔锅。
因为公司不被巨龙允许杀人,于是他们就设了这样一个局……来让人们互相残杀。
为了这个目的,精灵在二十年前就开始布局了。
下城区除了作为一个“灵能培养皿”,还有着这样的职能——即让无码者承担以后某天大面积拆除“自动工厂”的责任……以及在减少上城区居民数量的情况下,将“被淘汰者”向着某个固定的区域逼迫。
就如同泄洪一般。
等到“蓄洪”到一定程度,就可以使其回流。
这和精灵做生意的原则是类似的。
精灵做生意,与人类截然不同。他们往往投资某个项目时,需要过上数十年、上百年才会见成效,周期比普通人的一生都更长……当然,其中的利益也与短线投资截然不同。
他们将“资源匮乏”这件事,也同样视为一种“投资”。
而他们做出的举措,就是制造“无码者聚集区”,来等待几十年后、矛盾积蓄到一定程度时,双方自然而然生的摩擦冲突——随着人口减少,资源压力也会随之减少。能够给公司正在研的“新资源”、“新能源”争取更多的时间。
“轰隆隆隆隆——”
就在三人陷入了沉默之时,窗外恰到好处的传来了一阵阵低沉的雷鸣。
阴冷的风猛然间推开了咖啡厅的窗户,三人的丝一瞬之间便被风所吹乱。
霞只感觉自己十指冰冷。
对几乎无法喘过气来的她来说,这一道凉风仿佛是救了命。她大口大口喘着气,面露惊悸之色、像是才刚想起来原来自己是可以呼吸的。
她已无法分辨,究竟是从窗外用来的寒风灌入了她的袖口、划过了她的腰线……亦或是更为冰冷的言语浸透了她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