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鼎本来已经估计到这位美妇应该是蜀王李恪的王妃,但是真正听到之后,还是吃了一惊,他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钟文博,见他低着头神情谦恭,并没有什么异样。
卢照邻躬身道:“是,那我们便以鸳鸯为题,以一柱香为限,谁的诗作多算谁胜出。”
“好!”李恪对王妃道:“你来点香!”
王妃亲自给他们的比赛点香,此荣耀,当真让旁观者但惊讶且羡慕。
当下侍女端过香炉,放在一张几案上,王妃亲自点燃,微笑看了三人一眼,道:“三位可以开始了!”
三人当即坐下,卢照邻和钟文博开始沉思,萧家鼎已经提笔开始写了起来。其间,萧家鼎几乎就没有停过笔,一直不停写着,不看内容,只看这速度,就已经可以判断出萧家鼎的巨大优势了。
李恪和王妃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都十分的惊讶,他们没有过去看萧家鼎写的内容,生怕打扰。两边的卢照邻和钟文博额头都已经开始冒汗,他们虽然没有看萧家鼎,但是眼角的余光已经发现他一直在不定地书写,便暗叫不好,因为这一次比赛,主要不是以内容为裁判胜负的标准,而是以为数量。按照这个速度,两个人加起来当真也比不过萧家鼎!
卢照邻和钟文博心中都暗想,写得多,未必写得好,只要萧家鼎写出来的诗作,其中有一首是那什么细什么粗的石塔顺口溜,这样按照规则,便可以判他输了。所以两人很快静下心,开始写。
这两人的才能的确不是汤荣轩那种半吊子能相提并论的,这一静心,便很快进入状态,反正只要是诗作,能拿得出手就行。不用特别考究用词用典。两人开始题写,虽然速度明显比萧家鼎慢,但是李恪和王妃似乎都稍稍舒了一口气。两人都是第一才子,要是一首都没有写出或者数量明显比对方少,那也太丢人了。李恪虽然是蜀王,到底是京城的皇族,这种切磋。卢照邻这位京城第一才子要是输了倒也无妨,倒是输得很难看,他也脸上无光。
李恪的表情自然也就落入了萧家鼎的眼中,他略一沉吟,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斜眼看了两人的诗作。自己已经明显领先,于是他放慢了速度,故作沉吟装,只要保持数量的优势就可以了,不能太扫两人的面子。但是要确保超过两人的总数。
眼看前面萧家鼎笔走龙蛇,洋洋洒洒写着,到后面速度就明显降了下来。苏芸霞和黄诗筠都有些着急,但是看他前面的优势领先很多,这才略微放心,都盯着那越来越短的香,恨不得上前使劲吹它燃得快一点。
到了最后,萧家鼎好一会才写一首,而卢照邻和钟文博却是越来越快,看看得看得众人心惊肉跳。终于。香的最后一缕青烟消散的时候,王妃甜甜的声音道:“时间到了,请三位停笔。”
三人都放下手里的毛笔。
李恪道:“先清点三位的诗作数量。”
王妃点点头,走到卢照邻面前,数了一下,道:“八首!”又走到钟文博面前,看了他一眼。数了数,道:“五首!”最后走向萧家鼎。
卢照邻和钟文博刚才一直在静心写自己的诗,再没有注意萧家鼎,此刻一眼望见萧家鼎绢纸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顿时心凉了半截。接着听王妃甜美的声音道:“十五首!”
围观的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叹致之声!
萧家鼎的诗作数量,果然超过了卢照邻和钟文博两人的总和!多出两首!
卢照邻顿时脸色惨白,默默把手里的折扇递到了萧家鼎的面前。
“等等!”钟文博急声道:“应该检查一下他的诗作!一定都是那什么颠倒石塔之类歪诗!”
李恪皱了皱眉,道:“不用着急,自然是要宣读的,——爱妃,你精于诗词,你来吟诵点评一下三位的诗作!”
“是!”王妃首先拿起了卢照邻的诗作。卢照邻果然不愧是唐初四杰之一,既使是这样比速度不比质量的比赛,他的诗作仍然是华美绚丽,用了不少的典故,内容也是充满了鸳鸯至死不移的爱情的讴歌。听着一众嘉宾都是频频点头,赞叹不已。当然,他的那有名的一句“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已经在峨嵋山作弊给了智水师太了,这里当然也就不能再用。整个诗作的精采程度自然也就稍稍降低了一些。
萧家鼎听王妃的解读,也是十分的精采,对诗作中的每个典故都作了评判,显然也是精通诗词的大家,不由得暗自佩服。
接着王妃开始点评钟文博的诗作,钟文博到底也是益州第一才子,诗作虽然比卢照邻这位俊杰稍有不如,但是诗作也是精美绚丽,感情丰富,只不过,王妃点评说其中有一首讴歌了爱情,却没有点到鸳鸯。算是有些跑题了。说得钟文博垂头不语。
接着,萧家鼎又吟诵并点评萧家鼎的诗作,钟文博等人都竖起了耳朵,希望能听到一句上不得台面的歪诗,可惜,这一次萧家鼎的,都是李白、杜甫、白居易等大牌诗人流传千古的名篇,经过了历代无数文人的品评,哪里会有什么上不得台面的。
吟诵这些诗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惊叹了,特别是王妃,不停地停下来看一眼萧家鼎,当吟诵完杜甫的那一首《佳人》名篇时,问萧家鼎道:“这里面的那乱世佳人的故事,是你相想象的还是听说的?”
萧家鼎躬身道:“是我小时候听祖辈们说起隋末战乱的故事,心有所感而写。”其实,杜甫写的是一百年之后的安史之乱里听说的悲情故事。
王妃神情黯然,对蜀王李恪道:“王爷,你看这几句,写得极好——‘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深闺怨妇的心都在滴血啊。”
李恪点点头,赞叹道:“是啊!”
接着,王妃又读了白居易的着名的《长恨歌》里经典的两句“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当然,萧家鼎是节选了其中的一部分写的,王妃又是一番赞叹。读到杜牧的《齐安郡后池绝句》里“尽日无人看微雨,鸳鸯相对浴红衣。”便有面露微笑,看了萧家鼎一眼,喜滋滋对李恪道:“这首小诗清新脱俗,空灵含蓄,若即若离,我喜欢!”
“是写得不错!”李恪微笑点头,“本王也非常喜欢。”
当王妃吟诵到崔珏的那一首《和友人鸳鸯之什》的时候,她脸上的神色顿时飞扬起来,连声赞叹,反复吟诵其中一句:“暂分烟岛犹回首,只渡寒塘亦并飞。”含情脉脉对蜀王李恪道:“这一联对偶工整,自然流利。用字顿挫传神,纡徐舒缓,当真是一唱三叹,把鸳鸯的情写得细腻缠绵、深挚感人。便是这一句,可以说当夺得魁首了!——萧兄弟,你这首诗作送于我,如何?”
诗人崔珏的这一首诗,为他赢得了“崔鸳鸯”的美誉,是描写鸳鸯的诗作中的精品,特别是王妃反复吟诵的这两句,更是流传千古的赞叹忠贞爱情的名句,自然让王妃是爱不释手了。
萧家鼎赶紧道:“能蒙王妃惠存,实在是在下的容幸。”
“那可多谢了!”王妃转头望着李恪,“我要把这这首诗装裱了贴在咱们的王府正堂,让大家都天天看着!”
萧家鼎有些奇怪,王妃喜欢这首诗,怎么要挂在正堂,让大家都天天看,这是什么意思?斜眼又看了看钟文博,见他阴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王妃把萧家鼎所有诗作吟诵完毕,在看卢照邻,已经是充满了敬佩。原先还指望萧家鼎诗作上不得台面,岂知人家的诗作,精彩纷呈,让人如醉如痴,他自己是非常自负的一个人,可是在萧家鼎这十五首诗作面前,彻底自愧不如,走到萧家鼎面前,躬身一礼,道:“佩服!萧兄可谓当世第一才子!卢某甘拜下风!”说罢,将手里折扇恭恭敬敬递了过去。
萧家鼎也不客气,把折扇收了,又把自己的折扇送了过去,道:“卢兄高材,萧某一直十分的仰慕,今日能与卢兄切磋,当真幸事!若是卢兄不嫌弃,咱们结为兄弟,此扇便作信物,如何?”
卢照邻一听,萧家鼎把两人的赌注变成了结交的信物,说得非常的真挚,不由大为感动,他也是个性情中人,对萧家鼎顿生好感,躬身接过了萧家鼎的折扇:“如此甚好!”两人叙了年纪,倒是萧家鼎大了几个月,于是萧家鼎为长兄,卢照邻为二弟。
李恪哈哈大笑,道:“你们两位,惺惺相惜,结为兄弟,又是咱们这次诗会的一段佳话啊!”
王妃瞧了一眼一旁悻悻站着的钟文博,哼了一声。钟文博忙端着自己的金色折扇过来,讪讪地对萧家鼎道:“小弟眼见两位兄台结交,也很仰慕,不知能否恭为末席……?”
萧家鼎一把抓过了他手里的金色折扇,入手却很轻,果然不是黄金打造,最多是涂了金粉而已,冷冷道:“不好意思,我的折扇只有一把,这把是我二弟给的,不能交换,我这个什么细什么粗的俗人,也不敢高攀益州第一才子。”
钟文博听他当众断然拒绝,顿时臊得面红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