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宋七月却是看不清,那舞步飞旋着。所以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只是面前,李承逸的声音传来,“莫太太,请注意舞步,小心。”
他的叮咛嘱咐,带着别样的深意,将宋七月拉回了思绪,她的目光收回,伴随着李承逸,将这一支舞继续跳下去。她旋转着舞步,手轻轻拉着他。没有丝毫的凌乱,迅速的,有条不紊的,跟上了他。
李承逸瞧向她。只见她的面上,一片的温静笑容,仿佛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就在那乐声之中,这一曲也在完美的舞步里落下。
周遭有掌声,却是为他们而鼓掌。
宋七月轻轻拉起自己的裙摆,礼貌接受众人的掌声道谢。
李承逸的手轻轻接住她的。随后又是带着宋七月往那一方角落而去。
众人的目光自然是有所尾随,便也看见了那后方处李总的太太已经安然折返到来。
李承逸带着宋七月来到他们面前,他赞美道,“莫总,莫太太的舞技果然是好。”
“为了配合李总,舞技不好的话恐怕是不行的。”莫征衍微笑应声,他坦然接受李承逸的赞美。却也是不动声色的,将宋七月带过。她的手被他握住,带回到自己的身边去了。
宋七月则是道,“李总的舞技才是好,明明在我之上。”
“那看来上一曲作为莫太太的舞伴是合格了?”李承逸微笑问道。
“是一定合格。”宋七月笑应。
说话之间,李承逸自然的,也是挽过了程青宁,“休息好了?”
“恩。”程青宁点了个头。
“休息好了,那就走吧。”李承逸低声一句,程青宁也是点头,他又是朝两人道,“两位,先失陪一下。”
莫征衍和宋七月并肩而站,瞧着他们而去。
宋七月扭头问道,“征衍,刚刚和李总太太在聊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随便聊了几句。”莫征衍温声回道。
宋七月沉默了,她动了动唇,还想要问些什么,可最终却是没有。
此刻舞会的前奏过去了,接下来是宴会的下一环节了,众人都停下了舞曲,音乐变成了轻音乐,叮咚叮咚的奏响着,很是欢快。从侧厅里,由管家推着装饰着玫瑰花的美丽小车,一只漂亮的三层蛋糕被缓缓推了进来。
蛋糕的边缘全都是蝴蝶,在那蛋糕的上层是森林里的公主,也是带着王冠的造型,分明就是这位李总太太的可爱模型,这蛋糕一看就知道是特别定制的。
伴随着那蛋糕车而入,大厅里的灯光又再次隐隐暗淡而去,唯有李承逸和程青宁这一处,是闪亮而通透的光束照耀下来。
推车终于推至了两人面前,灯光全都灭了,只剩下烛光。
那蛋糕上的蜡烛,唯有一支,纯白的,却是没有显示数字。
李承逸微笑道,“很抱歉,各位,都说女人的年纪是一个秘密,所以在这里我就不公开了。”
他的玩笑话语,果然让周遭的女士们会心一笑,也让男人们感到有趣。
“青宁,许愿,吹蜡烛吧。”李承逸又是说道。
程青宁闭上了眼睛,她仿佛是在许愿。
烛光里,她侧脸闭眼的画面,却是再次熟悉的印刻而来,萦绕在莫征衍的眼前。
当年的她,探头而来,笑着说道:征衍,明天就是植树节了,你送我什么礼物。
植树节你还要什么礼物?他问道。
那一年学校不知怎么刮起了一阵风,植树节种树,不过都是高中生,所以还是热衷的,可是还真没听过有谁会在植树节的时候要礼物。
她道:什么都好,你记得送我。
他便去买来,送来给她。
又过一些日子,又到了节日,她又去问他要礼物,他困惑了,又是什么节日?她笑道:愚人节啊。
植物界,愚人节,恐怕唯有她,才会一个个节日去细数,认真的样子,瞧着只觉得可笑。
却是更多的,更多的节日……
忘记了到底送了什么,其实不过都是一些小东西,但是却记住了那所有的节日,几乎全都被纪念。
这世上,所有的节日,都让人生厌。
如此生厌。
宋七月站在原地,她的注意力,却没有在那生日主角身上,几乎是不自觉的,就开始去瞧向身旁的他。如果说先前都是无意识下的,不经意间的,那么此刻真是控制不了。她所以为的错觉,那恐怕也许不是错觉,所以她更想要看清楚。
而他只是望着那前方,侧脸淡然的,却又看不清楚那真实的情绪了。
但是这份淡然的感觉里,却让宋七月还是捕捉到了,那一丝的怅然忧然,和方才他们跳舞时一样。
下一秒,蜡烛被吹灭,眼前一刹那的黑暗将一切淹没而去。
宋七月的眼前一黑,又是刹那大厅里的灯再次全都亮起,他已经微微笑着,随众人在鼓掌。她亦是伸手,为他们鼓掌祝福。
许愿吹过生日蜡烛,众人分享着蛋糕。而在场的男宾客们对蛋糕甜品都是心领了,女宾客们则是高兴享用。自然的,宋七月也接了一块,莫征衍则是微笑回绝。
宾客们闲聊着,这边李承逸携着程青宁道,“今天这么多宾客过来,送了这么多礼物,拆几个看看吧。”
主角过生日,拆礼物环节也是画?点睛的趣味一笔。
他们走到了放置礼物的桌子前,那一整个桌子都摆满了礼物,琳琅满目的,包装的都十分精美。前来的宾客都是非富即贵的,这礼物可想而知也是精挑细选过。
女宾们都是好奇的,男宾们也有意思瞧一瞧,于是应众人的要求,程青宁便挑选礼物拆几个。她的手拿过一个,亲自拆开了。
这里面是一对玉如意,价值不菲!
宾客中有人而出,微笑说道,“李太太,祝你生日快乐,万事如意。”
“谢谢。”程青宁笑着捧起,“很漂亮的玉如意,我很喜欢,会放在房间里。”
又是陆续拆过几个礼物,众人一看真是件件都是昂贵,玉器金器什么都有,让人应接不暇。
宋七月瞧着,她在那礼物桌上瞧了一眼,这么望过去,却是没有瞧见自己送来的那份。
却是突然,李承逸挑了一件道,“拆这件看看吧。”
他从桌子后侧被压住的后方拿出了一个礼盒来,宋七月骤然定睛,那正红色的纸张,包裹的正是他们送来的礼物,她轻声道,“是我们的。”
莫征衍挽着她而站,他低低“恩”了一声。
正前方,李承逸将礼盒放到了程青宁的手上。
程青宁接过了,她将纸张小心撕开,里面是正红色的复古盒子。又是将盒子打开,忽然之间里面的礼物就呈现于众人眼中。
宾客之中,女人们惊叹起来,“真漂亮!”
那一个首饰盒,手工打造,工艺精湛,宝石华丽,特别是那盒子上的蝴蝶,多么的独特,深蓝,湛蓝,浅蓝,三种蓝色辉映在蝶翼上,像是要展开美丽的翅膀飞舞,又好似刚刚才落在这一处休息,却被那工匠给永远刻进了画卷里边。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女人不爱美,更没有一个女人不爱首饰,至于这样的首饰盒,更是心头之好。比起那些玉器金器的摆设来,这更是贴心的小物件。
“这是谁送的呢。”周遭已经有人询问了。
李承逸也是望向人群,程青宁却是望着那首饰盒上的蝴蝶。
莫征衍轻轻挽着宋七月,走出了那人群,他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宋七月开口道,“李太太,祝你生日快乐,希望你喜欢。”
众人一瞧,原来是莫氏的总经理和夫人!
程青宁回头,她的目光找寻而去,望向了那两人,轻声微笑说道,“我很喜欢,谢谢。”
“莫总,莫太太,真是费心了,我太太她很喜欢蝴蝶,真巧,这个首饰盒上也有蝴蝶。”李承逸笑着说。
众人注意到了,宋七月也是注意到了。
李总送给太太的皇冠是蝴蝶的形状,就连那生日蛋糕上也是缀满了蝴蝶图案。
他的太太很喜欢蝴蝶。
而现在这个首饰盒,也有蝴蝶。
真的是巧。
“是我太太选的。”莫征衍微笑道。
“莫太太好眼光,谢谢。”李承逸道谢。
“莫太太,谢谢,我很喜欢。”程青宁也是道谢。
宋七月亦是微笑迎接他们的道谢,可是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真的是她选择的吗?这个刹那,她站在这热闹的大厅里边,那灯光照耀在身上,她的视线定格在那首饰盒,那一只蝴蝶上。
就在今天午后,他们在南城找寻了一上午,却都是没有结果。就在那一家古董店里,她兜转还在寻寻觅觅。就在她呼喊他后,她转身看见了那橱窗里的,这一只首饰盒。
为什么会选择这个作为礼物?
宋七月不禁心中一紧,还不是他?
如果不是他驻足在那橱窗前方,如果不是她呼喊他不曾应声,如果不是他太过专注的目光,她又如何能发现这一份美丽?
当时,当时他又在看什么?
她不曾明白!
可是现在,忽然就好似有所了然。
蝴蝶。
是蝴蝶!
是那一只停留在那首饰盒上的蝴蝶!
骤然,宋七月看着那首饰盒,又看着程青宁头上的王冠,以及还摆放在一旁的蝴蝶蛋糕,突然天旋地转。
从来没有那么凑巧的事情,从来都没有。
所以,这一切都不是错觉。
这之后的一切,宋七月却都有些浑浑噩噩,不明所以,她知道这场宴会是如何开场开始的,却不记得最后是如何结束离开的。只记得在欢笑里,他们告别了主角,和宾客们一起离去,坐上了车里。
司机在外边等候,载着他们回莫公馆。
路上边,她没有说话,莫征衍问道,“累了?”
她这才应道,“恩。”
今天如何能不累,早早起来,一天的奔波,又是出席晚宴,宋七月的确是感到有些累了。
她闭上眼睛,靠向他的肩头,她却是不想去想,这一切的一切。
……
皇庭花苑里,宾客们全都离去了,都散了席。热闹过后,终于安静了下来。
管家吩咐着佣人去打扫整理,更是恭敬道,“李总,太太,楼上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两位可以去休息。”
李承逸扶过程青宁,便往楼上而去。
走过楼梯,两人来到了那房间里,李承逸从身后搂过了她,就像是爱人一样的亲昵,“今天的生日宴会还满意吗。”
程青宁站定不动,她漂亮的脸庞上,淡薄到不行,“今天你设这样的宴会是为了什么。”
“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想让你高兴。”李承逸抱着她,他的呼吸在她的脖子处,“青宁,难道你不高兴么。”
程青宁并不说话。
李承逸微笑着,他的手碰触向她的身体,“我请了南城所有的名流富商,包下了这座皇庭,今天的你,就是公主,我为公主举办生日宴会。这么多人来给你祝贺,这么热闹,你高兴么。”
他讲述着今夜的一切,询问着她是否高兴,程青宁眼眸里却依旧是淡薄,“李承逸,我跟你说过。”
“我记得。”李承逸打断了她,“你说过,你不喜欢过生日。”
程青宁抿了唇。
“可是凡事都有例外的时候。”李承逸道,“这么多年了,我从来也没有给你过生日,今天就当是例外了。”
程青宁凝眸,她应道,“好,就当是例外,以后我不希望再有。”
“告诉我,青宁,今天晚上,你高兴么。”李承逸在她的耳边问道。
生日生日!
程青宁蹙眉,那心中的阴霾让她瞳孔迅速的扩张,她的身体也僵硬起来,更是笔直了,不曾动过,“现在我可以休息了吗?”
“这么开心的一天,青宁,就这样要让它结束吗。”他询问着,他的唇落了下来,在她的脖子上游走,那手更是肆意的,触摸向她,越来越热烈,越来越激烈。
“李承逸!”程青宁喝了一声!
很是迅速的,她挣开了他,逃离了他的双手束缚!
程青宁转过身来,她一言不发看向他,用一种冷傲的姿态,李承逸看过她这个样子,很多次,他总是笑着而过,这一次也没有例外,“生什么气。”
“我要休息了!”程青宁道。
“青宁,我对你这么用心,你都不会感动,想让我留下来?”李承逸问道。
程青宁并不说话,只是那冷傲的姿态不改。
李承逸又道,“今天晚上,你高兴吗,对我说实话,我就让你休息。”
程青宁看着他,她说道,“高兴。”
“那就好。”李承逸扬唇一笑,他上前一步,碰触着她的头发,他低头在她的唇上一吻,“我还有约,先走了,你睡吧,晚安。”
程青宁的呼吸一缓,李承逸已经转身离开。
程青宁在房间里愣愣驻足了很久,直到女佣送来了欢喜的衣服,让她沐浴休息,她这才醒神。
管家又是来询问,“太太,李总说楼下的礼物交给您处理,您看?”
“明天送回公寓去。”
“是。”
程青宁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说道,“替我把那件东西拿上来。”
房间里边,程青宁沐浴过后,她穿着浴袍而出。头发上的水珠还滴落下来,随着步伐落下了一串。她走向那桌子,桌子上放着管家方才送来的东西。
那灯光昏暗,壁灯晕染开橙黄色光芒,放在窗台处的桌子,月光是一润的银色白色。
她的手指,轻轻碰触向那件物品,沿着那边缘而走,最后,指尖停留在扇形的羽翼上。
月光之下,是蝴蝶,是蝴蝶映入眼中。
那一年那一月那一日,南城一中的图书馆里,起始不过是因为那一本蝴蝶影集。
全世界大约有一万四千余种蝴蝶,大部分分布在美洲,尤其在亚马逊河流域的品种最多。至于国内,大概有一千两百种左右。
蓝色大闪蝶。
那翅膀泛着淡蓝色荧光,半透明鳞片,最美丽的闪蝶是光明女神蝶。
变幻着漂亮的蓝色,那整个翅面犹如清澄的蓝色天空,镶嵌了一串亮丽的光环。
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蝴蝶。
蝴蝶,蝴蝶。
何年飞走,何年再来。
……
周日宋七月醒来的时候,莫征衍已经离开了。从何桑桑处得知,今天南城这里的政府要员请了莫总去会面,所以莫征衍就去了。宋七月对这些饭局是不感兴趣的,所以倒也是落了清静。
来到南城的第一个周末,宋七月这一天没有出门。
上午的时候给港城老宅打了电话,在手机里看了看家里的小宝贝,许阿姨汇报着情况,听闻阳阳在家很是乖巧可爱,不吵也不闹,唯独半夜里还是会因为怕黑而哭泣。
许阿姨还说,“晚上的时候,夫人将婴儿床搬到她房间里去了,是她陪着阳阳的。”
莫夫人?
宋七月听到这话,她更是放心,“就听妈妈的吧。”
几天不见阳阳,小家伙好似又长大了一些,照片传过来,懒洋洋的在睡觉,也有半睁着眼睛傻笑的样子,都是可爱的不行。
午后,宋七月一个人清闲着,她处理了一些公事,周五的时候在长翔已经取了些文件,有关于博纳的资料和此次项目的接洽工作。之后要进入实质状况,可是不容松懈。
她要快些完成工作才好,这样他们就可以回港城,也可以一起回到阳阳的身边去。
一下午工作,余管家送来了点心,让她品尝。宋七月微笑接过,享受着忙碌过后的轻松。
书房里边,宋七月看着窗台,那绿色可以让眼睛得以舒缓休息。
只是悄然间,院子里的香樟树,如此笔直的矗立着,映入了眼帘,她闻到了那香气,不禁感到心旷神怡,“香樟的味道,真的很好闻。”
余管家道,“七月小姐喜欢香樟树?”
“长得很高,而且还有香气,树荫又大,夏天的时候一定很凉快。”宋七月道,“征衍说香樟树会开花?”
余管家道,“是的,七月小姐,会开花。”贞见广扛。
“那一般什么时候开花呢。”宋七月问道。
余管家道,“花期是在四五月左右。”
“马上就要到了!”宋七月一算,她欢喜说道。如今已经是三月月末,下月就是四月,五月也快要来临,“那下个月,这棵也要开花了吧。”
余管家道,“这棵香樟,没有开花过,所以不知道今年会不会开花。”
“没有开过花?”宋七月狐疑。
“是。”
“种了多少年了?一直都没有开过?”宋七月又是询问。
余管家道,“这棵香樟,种了快十年了,但是这十年期间,没有一年开花过,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找园丁来看过,大概是个别的原因,所以就没有开花。”
“先生以前也很期待这棵树开花。”余管家微笑说道。
“征衍?”听到了莫征衍,宋七月喊道。
余管家瞧着那香樟树道,“这棵树,是先生种下的。”
“你说这棵香樟,是征衍种的?”宋七月没有听闻过,所以有些愕然。
“是。”
这是他种下的树,宋七月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种下的?”
“那个时候,先生还在念书,南城一中。”余管家这么说。
宋七月的视线注视于窗外的香樟树,风吹拂而过,树叶瑟瑟作响,十年时间,已经长成了大树,种树的人还在,但是从未开过花。
这是一棵,未曾开过花的树。
他不曾说过,这棵树是他亲手种下的。
他不曾说过,少年时的事情,一次也没有。
南城一中,一所学校,他和她,曾经念的学校。
余管家退了出去,宋七月还坐在窗前,她望着那树荫婆娑,春日里傲然着。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陷入于一种沉思里边,一场梦境里面,无法超脱。
南城一中,蝴蝶,香樟树。
他眼中的恨意,和她起舞时的身姿。
以及昨夜之时,李承逸的话语,蓦然又跳跃而出。
——莫太太,莫总向你提起过我太太么。
——我有种感觉,他们从前就认识。
——你说呢。
现在又要说什么,又要去问谁,谁又能来告诉她,这所有一切。
她突然感到心悸一般的恐慌,她更是感到莫名的害怕,她竟是不想去询问,不想去细数回忆。
她从来不是会逃避的人。
可是此刻,她多么想,可以逃跑,当作一切不曾知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