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聂勋。”在那轻轻的亲吻后,他的声音随即响起。
宋七月的手还僵在那里,但是忽而被他握住了,这么一握,那掌心的温度透了过来。让她清楚的感受到了,也立刻回神,明白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谁,她的手一下有了本能的反应,便是将他推开!
莫征衍!
“走开!”宋七月将他往外推,更是喝了一声。
“你不要乱动,小心摔倒。”
“我让你别碰我!”他的触碰犹如蛇蝎,让她立刻躲避。眼睛覆着纱布的她,无法瞧清楚面前的一切,从而变得慌乱。
“你的眼睛,怎么会得了雪盲症。”莫征衍果然不动,只怕她情绪波动又剧烈。
已然有一丝慌乱的宋七月。听到这一句后,她整个人一怔,莫征衍还在问,“告诉我,怎么会。”
怎么会。当时怎么会,她的眼睛又是看到了什么,她又是在想什么。
宋七月的面前,那黑暗里边,突然浮现起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来,那白雪皑皑里,她好像是看见了什么,那是,那是——
“出去!滚出去!”突然,她像是一个迷路的人,根本找不到出口,所以只在这里打转。
“七月……”他喊着她,只想让她安宁下来,“我不碰你,你不要再乱动。”
“我让你出去!从这里出去!”宋七月却只是一味让他走,她根本不想看见他。亦或者根本就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样脆弱的一幕。只在推搡中,她急忙忙摸索着周遭一切,但是那脚碰到了一旁的椅子,膝盖一弯,作势又要跌下。
这样的情景,此刻瞧在莫征衍的眼中,这样惊慌的模样,看不见的她,无助的像是一只小鸟,没有了翅膀,又如何能飞翔。
“七月。”莫征衍屈膝在她面前而下,看着跌倒在地上的她,他不管不顾,只将她一把拥入怀中,她却还是在喊,“放开我——听见没有——放开!”
“你不要怕。”那本应该是他说的话语:七月。你别怕。
那所有的原因,怎会得眼疾的前因,在这一刻好似都不再重要,这一切若说真要找个源头,那也只是他,莫征衍拥着她道,“是我不好。”
“是我,都是我不好。”他这样紧的拥抱,可是手臂却不敢用力,深怕会将她抱太紧而让她难受,可是那虚无却因为实实在在拥住了她而感到了踏实。
“我不该让你走,是我不该。”他又是说,那低沉的声音回绕于耳畔。
此刻宋七月看不见,可是她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是道不明的香气,好似有些熟悉,那是熟悉的沐浴露味道,是她当年所买的那一款,还有残留的烟草味。听说眼睛失明的人,嗅觉和听觉就会变得格外出色敏锐,可是这一刻她想,这一定不是,一定都是假的。
否则,她怎能听见他的声音,是这样的失意懊恼后悔,这一切肯定都是她的错觉。
这短短的数秒钟,却仿佛过了几个光年一样的漫长,宋七月冷不防清醒,她纵声大喊,“放开我——!啊——!”
她歇斯底里的呼喊求救声终于惹来了病房外的护士注意,而方才离去取药的助理也是折返而回,这边门被转开一入,只看见宋七月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她拼命挣脱着想要逃离,可是男人不肯放手。
“你是谁!大白天的在这里做什么!”助理大喝,上前就要揪人。
对方疾步上前去,但是走近一看,却是惊住了步伐,这个突然出现在病房里的男人,竟然是莫氏集团的总经理!
助理一看不对劲,还是急忙唤道,“莫总,请放开小姐,不然我就要报警了!”
两边的护士亦是要上前将他们制止,“这位先生,请放开病人,病人情绪太激动了……”
莫征衍不曾应声,他只是眼眸一凝,看见宋七月的脸庞苍白的吓人,而那纱布也在挣扎中脱落了,她的眼睛睁不开,却因为疼痛和刺激而开始流泪。那泪滴落下来,溅在手背上,灼伤了肌肤,烫的他手也是一颤。
莫征衍沉默间起身,顺势也将她抱起,宋七月的呼喊微弱,随后众人瞧着,看见她被他平放在了病床上。
宋七月一上了床,她慌张的抓住了床畔的一角,眼泪还在流淌,护士大喊,“快去喊医生过来,纱布掉下来了,病人眼睛开始流眼泪……”
病房里顿时乱作一团,护士奔走去请医生,莫征衍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助理看向了他,却是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在此时拦住他,“莫总,您暂时不能走!”
莫征衍却也没有想要走,他只站在那里道,“去请你们聂总来,我等着。”
聂勋处刚到酒店,匆匆洗澡换过衣服就接到了医院的来电,“聂总,莫总到了医院里,刚刚我去取药,谁知道他就进了病房,小姐受了刺激……”
“你说什么?那小姐她现在怎么样?”聂勋质问。
“医生过来了,在帮小姐检查……”
听闻描述中那场景已然是混乱不堪,聂勋即刻道,“我现在就过来!”
聂勋飞车赶回医院去,他一到住院大楼,上了楼去后,就看见莫征衍站在那里,而病房的门关上,医生还在里面做检查。聂勋一上前去,他的步伐迈的又急又猛,几乎是凌厉而行,几个大步到了莫征衍面前,他的手狠狠揪住他的领子。
“莫征衍,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已经让你走了,你还来这里做什么!”聂勋阴狠的眸子注视,那拳头作势就要抡起,“你是想让她不得安宁!连养病都不能吗!”
“她的眼睛受伤,是因为我,现在又复发,也是因为我,我会负全部责任。”莫征衍没有丝毫反抗,他低声说。
“因为你?”聂勋眼眸一瞠,“你以为你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让她眼睛受伤?那一天,你根本就不在,哪里是因为你!”
“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不会走。”莫征衍回道。
“她之所以会走,也不是因为你!”聂勋怒斥,“和你莫征衍没有半点关系!”
这一刻,两人争执的话语却是不知在为了什么,好似是在找寻她患病的症结,到底是归咎于谁,可是他们却都是将责任包揽在自己身上,仿佛她和对方都无关系。
莫征衍更是夺定,“我会负责!”
聂勋对上他的眼睛,那拳头握的紧,分明一拳头过去就能狠狠揍上一顿,可是这一刻,在迟疑中他忍了下来,忽然垂下了手来,更是松开了他,那冷静依旧保持着,“她所有一切都轮不到你负责!”
然而此时,却是有两拨人马到来,一方是柳秘书带着一行人到来,另外一方是何桑桑同样带着一行人走来。
这边人员众多,回廊里被拥挤的水泄不通。
“莫总,医生们到了。”何桑桑走到莫征衍身边。
而柳秘书也来到了聂勋身旁,“聂总,几位医生都到了。”
谁知,竟是他们两人连夜请了专家医生赶到。
而那病房里边医生已经为宋七月重新上了药,情绪得到缓解,眼睛也不再流泪,她终于平复下来,躺在病床上一言不发。外边的动静却是很大,已经吵的不可开交,一位护士进来道,“外边都是人,两位先生请了好几位医生过来,说是要来给宋小姐治眼睛的……”
宋七月一听,她在床上半躺起身,开口说道,“麻烦你,替我请他们进来。”
“哗——”病房的门又被打开了,护士对着外边聚集了一回廊里的人道,“两位先生,病人请你们进去。”
莫征衍和聂勋顿时停住,两人互看一眼,聂勋上前去,莫征衍也走了进去。后方处的医生也都跟进去了几位,他们是来为病人看病的。
一进病房,莫征衍道,“我请了医生过来,先看看你的眼睛。如果这里治不好,就再去请别的医生,国内的不行,就去国外。”
“不用你请,请医生这点小事,我还请得起!”聂勋则是拒绝,他望向宋七月道,“我带了几位医生过来,他们已经在了,先让他们给你再检查一下。”
宋七月安静的躺在那里,纱布重新覆上眼睛,一切都在黑暗里,可是那嘈杂的声音却是不绝于耳,刺的她耳朵疼头也开始欲裂,她喝了一声,“不要吵了——!”
突然,她一声令下,终于让病房里彻底安静。
聂勋停了下来,莫征衍也是止住,众人都望着她。
虽说现在她看不见,可是这一声却是气势十足,众人只见她坐躺在那里,白色的病服衬着她的脸,莫名心中一寂。
宋七月没有动,她只是道,“莫总,感谢你的慰问,请你带着你请来的医生都离开。”
“离开这里,离开医院,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宋七月命令,她更是决然道,“你的好意我领了,但是不必了。”
宋七月的话语落下,聂勋微笑道,“莫总,我想你已经听见了,她不需要你的帮助,就请你的人带上医生离开这里!”
“我要休息,医生,护士,请无关的人都离开。”宋七月又是道。
医院这里还是讲究秩序的,这边请人走,他们也不能继续占着病房停留。
“莫总还不走?”聂勋问道,他望着一旁不动的莫征衍。
“这位先生请出去吧,病人需要休息……”护士也来劝说,这边无果中,莫征衍的眸子,却一直盯着宋七月。
“我会治好你。”他终是开口,说了一句后离开。
又是一场闹剧结束,终于获得了清静,聂勋走向宋七月,“你还好?”
“没事。”宋七月轻声回道。
“是我没有安排好,才会让人来打扰你。”聂勋沉眸道,“之后不会了,我接你出院。”
也就是当天,聂勋立刻接了宋七月出院,并且带着请来的医生一行一起离开。
车子里宋七月道,“聂勋,我想见绍誉。”
“我来安排。”聂勋回道。
莫征衍一行回到酒店后,他才刚刚见到绍誉,这边又得到了消息,“莫总,那位聂总接了宋董事出院。”
“出院?去了哪里?”莫征衍问道。
“聂总接了宋董事去了新城的一处别墅,我已经查过了,这是聂总昨天刚刚买下的。”下属汇报。
莫征衍握着,他狠狠握住。
聂勋,带她离开医院,住进了私人别墅,这显然是用来防他。别墅不比医院,不能这样随意进出了。
柳秘书却又是紧随其后到来,“莫总,您好,宋董事想见见绍誉小少爷,所以让我来接他过去。”
绍誉一看见柳秘书,他是认得她的,“秘书阿姨。”
“绍誉,你好,你妈妈让阿姨来接你过去。”柳秘书回道。
“可以去看妈妈了?”绍誉早就准备好了,只等着去见宋七月,一听要出发,他赶忙回房间里去整理小书包。
不等莫征衍出声,柳秘书又道,“莫总,请让我送绍誉小少爷过去就可以了,您一定有事情要忙。”
这拒绝的彻底,不给丝毫的可能,莫征衍不回应,而骆筝得知情况来瞧,她听到了这番对话,在旁说道,“那我陪着绍誉过去,我也想去看看宋董事。”
“骆总监,宋董事现在还需要休息。”柳秘书道。
“她没有说不见我,我总是要去一趟。”骆筝坚持。
如此一来,骆筝便带着绍誉跟随柳秘书离开,绍誉出发前问道,“爸爸不去吗?”
莫征衍看着儿子,他低声道,“你先去,爸爸再去。”
“恩!”绍誉微笑,牵着骆筝的手离开了。
然而骆筝这一趟,却也是无果,白跑了一趟回来后骆筝道,“我没有见到她。”
莫征衍坐在沙发里,他却是很平静道,“是么。”
“她没有同意见我。”骆筝到达别墅后,柳秘书只带了绍誉进去,只说要询问宋七月一声是否要见她,但是等来的结果是宋七月并不愿意,骆筝只得归,但是这一遭也算是看着绍誉平安送到,也是放了心。
骆筝侧头,看见他沉静的样子,倒是不知道要如何了。
莫征衍也不和她多聊,只让她回去休息,骆筝便也只能走了。
这酒店的房间里边少了绍誉,真是一下子安静到不行。午后的阳光褪去,黑夜慢慢来临,他整个人像是被黑暗吞没笼罩。
夜里边,宋七月坐在椅子里,她正在用餐。
绍誉则是一旁陪伴,孩子过来后发现她的眼睛蒙上了纱布,询问后才得知妈妈的眼睛不小心弄伤了,所以才敷了药。一起用餐,聂勋同桌一起,在为宋七月夹菜。木庄有才。
绍誉喊道,“妈妈,我来喂你吃饭。”
“你会吗?”宋七月笑问。
“我会!”孩子俨然要做一个贴心小战士,他接过那碗和汤匙,一勺舀起,送到宋七月的嘴边,“妈妈,张开嘴巴来吃。”
宋七月便也听从的张开嘴,孩子手里的汤匙就着饭菜送到了宋七月口中,本是母亲照顾年幼儿子,此刻倒是反转了过来。只是毕竟绍誉还小,又是养尊处优惯了,对于照顾人这种事情不大灵活。
喂了一会儿后,宋七月道,“好了,妈妈自己来吃。”
“妈妈,你现在眼睛蒙住了看不见也能自己吃饭吗?”绍誉好奇问道。
“能啊。”宋七月笑道,她接过那碗筷来,自己摸索着慢慢吃饭。虽然速度慢了些,可是还是能够进食的。
绍誉一瞧,更是惊奇,“妈妈好厉害,闭着眼睛还能自己吃饭!”
“那你也要好好吃饭,我们比赛谁吃的又快又好。”
一场母子之间的较量开始了,聂勋在旁默默瞧着。那一段日子因为宋七月突然得了雪盲症而失明,起始的时候各种碰壁各种不适应,还需要他人来照顾,但是后来恢复期间,她却已经学会自己吃饭,哪怕是漆黑中也能够自己慢慢行走。
聂勋看着现在身旁眼睛再度复发受伤的宋七月,他皱了眉头,是这样的自责。
用过晚餐,护士上来换药,宋七月平躺在那里,上药的时候,眼睛会因为不适而流眼泪,绍誉瞧见了,他立刻转身去小书包里翻找,那手帕找到了,孩子走到宋七月身边,小手握着手帕在为宋七月擦眼泪。
“妈妈,你不要哭,我来给你擦一擦。”孩子稚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宋七月微笑着。
聂勋道,“绍誉真懂事,是个好孩子。”
隔天是周日,绍誉昨夜没有离开,所以今天还陪伴在宋七月左右。一早上,聂勋出门了,这边负责的事宜因为宋七月的眼疾复发而暂时不能继续,所以由聂勋暂时接管前去应酬会面。
中午时候护士又来换药,眼见宋七月流泪,绍誉的小手帕又出动了。护士接连瞧见,不禁也是夸奖,“小朋友好乖,谁教你的,要给妈妈擦眼泪?”护士只觉得孩子可爱,便问了一声。
绍誉如实回答,“是爸爸教我的。”
“爸爸教的?”护士好奇,就连宋七月也是一怔。
绍誉道,“爸爸说,以后妈妈哭的时候,我就拿出小手帕来,给妈妈擦眼泪,妈妈会高兴。”
“宋小姐,您先生对您真好。”护士什么也不知道,更不知道其中关系,只听见孩子这么说,她羡慕朝宋七月道。
他对着孩子这样说过?又是为何?宋七月不明白,却也不想去明白。
半晌她只是笑了笑。
午后,别墅大门处却是有车辆而来,在院前停了下来,守门人瞧见有客,急忙探头去张望来人是谁,可是车里的人根本不理会,只是停在门口,守门人其中一位出了别墅来瞧个究竟。
“咚咚。”车窗被敲响,那副驾驶座上的女人降下车窗来道,“莫先生要见宋小姐,请通传一声。”
守门人显然早就得到了指示,所以他回道,“我们小姐在休养,不见客。”
女人从车里下来,似是还要沟通,却是不等对方反应,女人飞一般的速度从外套里掏出了一件东西来,不由分说已经顶住了那人的眉心,那人吓的胆子都没了,“别开枪!”
那是一把枪,对准了那人,女人道,“还不去通传!”
眼见如此,另外一位守门人慌了,他赶忙去通报情况,也不敢轻举妄动,管家听闻后,上楼去找到了宋七月,“小姐,外边有位莫先生,他说是要见小姐的,我们请他走,但是他不肯,带来的人拿了把枪顶着人的头!这该怎么办!”
提到莫先生,除了他还会有谁,相对于管家的惊慌失措,宋七月却是沉静无比,此时回道,“请他进来。”
“可是小姐,他们有枪,要不要报警?”
“不用了,请他进来。”
在那别墅的偏厅里边,落地窗帘垂落而下,下摆的流苏随风垂动,中央空调打着刚好的温度。有人而来,步伐很是沉稳,身后的女人停步,一旁的管家还在打颤,根本不敢靠近。
女人停下,男人则是进了那偏厅。
寂静清凉的厅里边,莫征衍踏了进去,他看见她坐在居中的椅子里等待他的到来。周遭空无一人,她的裙子素净,黑发顺滑散下,裸粉色的披肩在肩头,而她的脸上,除了纱布包扎外,还系着一条丝巾蒙面,上等的丝绸缎带,贴着她的眼睛,像是要呵护肌肤。
她静静而坐,对着来人道,“你要来见绍誉说一声就是了,拿玩具枪吓唬那些人做什么,虽然是佣人,但他们也是人。”
“绍誉在午睡,一时间还醒不过来。”她又是道,“你可以坐着等一会儿。”
莫征衍倒是有坐下来,只是那视线一直望着她的眼睛,忽而的沉默无声中,他说道,“你的眼睛怎么样了,好点了没有,我请了国外的医生过来,就在外边的车里,方便的话让他进来瞧瞧。”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已经说过了不用。”
“宋七月,现在还有什么比你的眼睛更重要?”
“我的眼睛,我自己会治!”她毅然彻底道,“就算是瞎了,这辈子都看不见了,也和你没有关系!”
已经听过无数句和他无关的话语,从别人的口中,可是这一刻从她的口中,莫征衍还是僵在那里,一张俊彦紧绷着,他唇?一启,“和我无关,那么和谁有关?聂勋?他和你,才是什么关系也没有,你和聂家才是没有关系!”
“就算我不是聂家的女儿,”宋七月轻声缓缓说,她微笑反问,“那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