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他打着这样的比方,说着那些不知真假的话语,让蔓生怔住。不知怎么回事,或许是因为他那一双眼睛太过深邃专注,也或许是因为天气冷到让她一动也动不了,只觉得心里边某一根弦被轻轻拨动,“嗡----”一声中被惊的人仰马翻。
“到了今天,你来告诉我那些不是假的,我会相信?”蔓生定睛道,在经历了那么多的是是非非,原本一心一意信任的心,早就瓦解荡然无存。
剩下的,唯有空空落落的感觉。
好像心里边被捅了一个窟窿,再也无法填满一样!
视线无法转移,她一双翦水秋瞳清冷清澈,他一双眼眸如波澜不兴的黑海,仿佛有无数的情感在暗涌,他低声道,“任何一个人,到了今天,都不该再相信。”
“既然你比我更清楚,也早就知道答案,那还要这样对我说,有什么意义?”蔓生轻声道,“难道是尉总闲来无事,实在找不到人聊天,决定回顾一下过去用来打发时间?”
提及过去时光太过匆匆,尉容微笑道,“的确没什么意义,只是你现在的口才比起当年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任翔告诉我,你前几天直接在堵车的时候下车找上他,这是从前的林蔓生,做不出来的事情。”
的确,如果是从前的她。她不会敢,也做不出!
“记得第一次和你坐在这里,你还不是锦悦的副总,也还没有进公司。”他低沉男声像是能勾起回忆。
一切都仿佛还是昨日的事情,当她离开温公馆的家宴,他的车就从后方缓缓开来停在她的身侧:嗨,这位小姐,要不要搭顺风车?
那时候也是坐在这家小馆子里。
他身上的衬衣洁白崭新,面容通明俊媚,那种从容尔雅的姿态,和如今一模一样。
却才发现从相识到今日,也有两年之久,他们之间果然也可以用上“当年”这个词语。
蔓生道,“其实我就该想到,如果不是豪门世家,这样的背景家世,又怎么可能会造就你这样的仪态。”
“你不谙世事,又没有多少经验可谈,别人怎么说,你也就信了。”尉容抽了支烟,慢慢回道,“这也是常事。”
星火在明灭着,尉容又望着她说,“如果你从一开始就能够深谋远虑,怀疑这个,又忧心那个,那我才真是要对你退避三尺。”
“也是因为我简单好骗,你这一局才成功。”蔓生笑了,她笑自己多么天真年少。
烟雾缭绕着,好似要勾起人心里边最柔软的地方,尉容亦是笑着,“商场太黑暗,这个世界更黑暗,其实是你太单纯,的确也是与众不同。”
“我该感谢你对我的认可,还是该庆幸因为自己这一丁点的与众不同,让你能够挑上我?”蔓生扬起唇问道,可刚问出口,自己又觉得实在是多余,“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恭喜你。”
“那一千亩的地皮终于成了你的。”蔓生又是道,“也是那位霍小姐的,恭喜你们,如愿以偿。我还要恭喜你,不单是拿到地皮,还顺道得到了一笔温氏嘉瑞的股份,保利集团果然一本万利名不虚传。”
见她有一丝迟疑在其中,尉容道,“你好像是有疑惑。”
“不只是我,恐怕所有人都认定,尉总这一次会打压更久的时间。这样一来,嘉瑞所有的优势都会被打磨干净,保利注资后直接可以吞并。对尉总而言,不是更加一本万利的事情?”虽然得知嘉瑞和保利和解必定是付出的条件,可是就一家有着这样雄厚资本的大型集团公司,一举将嘉瑞并入旗下,似乎更合乎众人所想。
如此形势下,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蔓生一抬眸对上尉容的眼睛,听见他说,“因为他和你一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
何为玉碎,何为瓦全?
尉容又反问一声,“保利没有出面之前,锦悦为什么被嘉瑞打压到这种地步,都没有去找嘉瑞求和?”
那是因为----
她不想也不愿意再和温尚霖有任何牵扯!
所以,她绝对不会去求和!
忽然之间,蔓生全都明白过来,“他宁愿公司宣告破产倒闭,也不会让公司落入别人的手里!”
这的确会像是温尚霖的作风!
他可以为了公司而妥协低头,做出一切自己万分不情愿的交换,却也不会愿意大权落于旁人之手,更不会让嘉瑞成为任何一家公司的附属品!
“真聪明。”他又是称赞一声,俊彦上扬起一抹弧度,这样愉快的望着她微笑。
刹那间,有种忘记今夕何夕的幻觉,他们仿佛还和从前一样,他总是这样来夸奖她……
可是现在,这句称赞的话语,竟也感受到了一丝讽刺,蔓生道,“你不用称赞我,我只是把你没有明说的意思摆在明面上。”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懂我。”他却凝眸说,一语双关更让人陷入迷雾。
一阵冷风吹来,让蔓生顿时清醒,“这个世界上,谁能真的读懂堂堂保利集团尉总?我和你认识一场,也不过是两年时间。”
他抽着烟继而道,“可不是,有些人哪怕就算是认识十年,甚至是更久,哪怕从小一起长大,也未必能知根知底。”
“你是在指温明礼?”蔓生登时联想到,除了温明礼,还会有谁。
“温尚霖这一次,实在是没有防范,也没有察觉。”尉容应道,“这一次,他是在为自己的迟钝买单。”
实则谈起温明礼,蔓生心中也有诸多感慨。
早年间还在温家的时候,只觉得温明礼待人礼貌客气,十分听从温尚霖,只是在温家的地位却真的不高。并非是长子嫡孙,温尚霖又太过优秀,所以一直不太受宠。不过老太太还是相当疼爱他的,每一次都念叨着他。
蔓生对于温明礼没有太多的在意,她本来在温家就格格不入,只是在所有关于温家的记忆里,让她开口问,“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温明礼会策反成功,温尚霖又为什么会事先一点察觉也没有?”
“温氏的少东家,有一颗比任何人都高傲的心,他认定自己的堂弟不会也不敢。”尉容道出原因。
“不错,他确实像你说的。”蔓生轻轻点头,但是那双眼睛愈发凝起,“可是还有一点!”
指间的烟一下止住,尉容见她一张清丽脸庞这样的认真,她说,“那是因为温尚霖从来就没有过防备温明礼的心,他是这样的相信着他!”
某个时候,他多么像是另一个自己,她不也是一样?
她也是这样相信着一个人!
“所以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那个人会背叛自己!”蔓生直视着他,轻轻的女声传过来。
悄然间,尉容手中的烟,不自觉用过了力道,那支烟折出一道痕迹。
……
眉眼不动半分,却唯有星火在烟上迅速燃烧一截,尉容道,“我有给过你忠告。”
“你教导过我的这么多,我一时间还真是想不起,又是哪一句?”蔓生接着他的话追问。
突然他提起,“你第一次到海天大厦顶楼找我,我就告诉过你。”
第一次前往海天大厦……
记忆开始翩飞,飞回至那一天,是温尚霖告诉她真相,有关于他独立董事的身份,那一天她在顶层见到他,是当她和他当面对质后,她转身就要离开的时候,他突然追上她抓住她的手腕。
思绪凌乱中,他们曾经说过那么多。
偏偏,那一句话冷不防定格跳了出来,言犹在耳如此清楚,蔓生动了动唇,“你对我说,别太轻易相信陌生人,哪怕是最亲近的,也同样。”
他还说----你太容易受骗,会受伤。
他早就看穿她,深知她就是这样一个容易相信别人的傻子!
“我又怎么能想到。你给我的忠告里,不要轻易相信的名单内,原来也包括你!”蔓生的声音变的有一丝微颤,那是痛楚后强烈压制后的颤栗。
夜色下,朦胧光影是小馆子里照出来的昏黄灯光,尉容看见她冷然的脸庞上,却难掩一抹黯然神伤。
突然,像是自己的心就这样被揪住。
他漠漠道,“所以现在,你不会再相信我了。”
而她的沉默微笑,这样无谓的姿态,却已然给了他切实肯定的答案。只在最后,她已经切换话题,不愿意和他继续纠缠,“地皮,股份,你还得到了一座园子。战利品还是足够丰硕的。听说你命人拆了翠竹园,尉总果然是一掷千金,要是换了我,才不会这样舍得。”
“你想知道,为什么要拆了这座园子的原因?”他幽幽笑言。
蔓生的确有些困惑,这一刻和温尚霖无关,和温家更无关,只不过是纯粹好奇,“私人事情,你可以不回答。”
但他却还是开了口,这样自负狂妄给了她答案,“看着碍眼,这个理由够不够?”
“够!”蔓生应了一声,两人突然沉默下来。
居然,成了僵局!
……
气氛僵持不下,还是老板娘将煮好的馄饨端过来,吆喝着喊,“两碗馄饨,趁热吃。”
一人一碗端到面前,尉容拿了一副汤匙和筷子递给她,蔓生不去接,他就直接放在她手边。他也是拿起汤匙,慢条斯理的举止,却叮咛说,“应酬客户,饭桌上都是吃不到什么东西的。你刚才一路过来,眉头一直皱着,大概胃里边是空的,才会难受。还是吃一些吧,一会儿还要坐车。”
蔓生的确有些难受,虽然今夜的饭局没有喝太多酒,她也没有太醉不过是微醺,可是如他所说无异,胃里实在是泛空。
既然都坐在这里。蔓生也不再硬撑。
就这么安静的吃着,小半碗过后蔓生就觉得差不多饱了,她刚放下汤匙,又听见他问,“吃这么少?”
“我不饿了。”蔓生轻声回道,抬眸又看见他那一碗,也不过是动了几个,甚至比她那一碗动的还要少。
到底是谁要来吃东西,谁又是陪同?蔓生一下子真是分辨不清,她唯有道,“如果你也吃好了,那我们就出发。”
“可我还没有。”他却道,指间的烟这才掐灭。
蔓生愕然着,见他用斯文俊秀的姿势就餐。如果不是深知这只是一碗到处都可以买到的馄饨,还以为是了不得的山珍海味。
只不过,他是不是吃的也太慢了点?
隔壁桌的人坐下又结账离开,他竟然还没有吃完,而且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热气都散去,早已经凉了!
“都凉了,你不趁热吃?”蔓生不禁说,他却不为所动道,“我不赶时间,慢点也没有事,这样就很好。”
慢一点,就这样坐在这里,就已经很好。
……
等到碗里最后那一只也不见踪影,蔓生终于熬过漫长的时间,“你总算是吃好了。”
“其实也挺快的。”他回了声,已经去结账。
哪里快?
蔓生对于他此刻的时间概念实在是没有办法认同,不过能够继续赶车回去,才是正经事。
这一回,沿路蔓生没有再走神闭目休息,一直都盯着道路。
可是车速为什么又是这样慢?
蔓生只能催促,“你可以开快一点。”
路上没有多少车,不过是零星几辆,一路的畅通无阻,他却开的这样缓慢,和方才小馆子里一样慢。从前的时候,他开车也不会这样的车速。
“刚吃过东西,不应该坐太快的车,对身体不好。”他却低声说,让她找不出反驳的话。
沿路看着车窗外的风景,黑夜里像是电影结束的尾声镜头,一幕幕掠了过去。偶尔的,蔓生回过神来,却发现车窗倒影下,是他侧目望向自己的匆匆一瞥!
这让她蹙眉莫名:他到底是在看什么,又有什么好看的!
直到开出宜城近郊,来到所住的宅子前方,蔓生真觉得像是历经了一场漫长的煎熬时光。车子刚停下,她就解开安全带下车。
尉容将车停稳,他亦是下了车。
蔓生扭头朝他道,“金鱼就在房子里,我现在拿出来给你看。”
说完,蔓生直接进了宅子里,她就去取金鱼。
尉容站在外边,他靠着车身等候。
……
不过一会儿,尉容站在外边,就瞧见宅子的门又被开启,方才进去的林蔓生捧着小鱼缸走了出来。
她将鱼缸小心捧到他面前,开口说道,“还活着,一条都没有死,现在我也不打算养了,原物奉还。”
他既然能说出检查健康状况这样无聊的理由,蔓生也已经不打算再将这份礼物收下。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尉容却道,“我现在看过了,它们很健康,你可以拿回去了。”
蔓生却皱眉,直接将鱼缸放在他的车子上,“我不打算养了,太麻烦,你扔了也好,送人也好,都由你做主。反正,我不要了。”
“今天谢谢尉总送我回来,不早了,请回吧。”蔓生又是轻声说,她走过他身边就要重新走进宅子。
那道身影慢慢擦肩而过,居然将送出的东西全都还给自己,她就这样慢慢离去,他忽而迈开步伐,几个大步追上她!
身后有人猛地栖近。一双手臂从背后将蔓生抱住,让她一惊!
是他,是他的气息,是他的双手,是他就在她的身后,离的这样近,可他为什么要拥抱,为什么还要带来他熟悉的温度!
“放开我。”蔓生的声音还在冷静着。
他却愈发将她紧紧拥抱,用一种近乎让人窒息的力道,像是要狠狠将她揉进胸膛里,揉进骨子里不再抽离!
身体在他的力道下变得疼痛,更疼痛的却仿佛是身体内那一颗还在跳动的心,她的声音也不自觉变得紧凝发涩,“放开我!”
“如果我说不放,你能怎么样?”他的声音从耳畔传来,蛮横不讲理。
她还能怎么样?
她又能怎么样!
“你就只会这样?”蔓生终于有些气急,“你现在算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不能把你怎么样?我是一个木偶还是玩具?你想动手就动手,想甩手就甩手?我告诉你最后一次,放开我!不然我就喊人了,赵妈就在里面,我一喊她一定听得到,到时候她就会出来!”
“我好久也没见过她了,你喊她出来,我正好见她一面。”他却顽固的不肯松手,演化为无理取闹的地步。
蔓生不单是气急,简直就是束手无策,她终于开始动手推开他,但是他却直接按住她的肩头,将她整个人反转面对!
黑夜里唯有车灯还打着光,一下子骤亮的车光让蔓生睁不开眼睛,来不及再反应,他的吻已经落下!
他深吻住她,愈发的野蛮专制,蔓生躲闪着他的吻。不想和他有接触,可他一把按住自己的后脑,让她避无可避。火热的吻在微寒的十二月初,一切都像是颠倒着,从一开始的挣扎反抗到后期的无力抵挡,到了最后蔓生已经彻底晕眩!
他狂野的吻那样猛浪,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肯放开她,气息都还在微喘着,烟草味有一种迷离感,仿佛要将人迷醉,她听见他喊了一声,“蔓生……”
为什么要这样喊她,用这样温柔的声音!
蔓生一边晕眩着,一边却也这样气恼的颤抖着,她一下抬手,一巴掌煽在他的脸上!
“啪----”一声中,这样的清亮响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
蔓生的手还扬起在空中,她没有震惊,因为她就是这样做,可真煽了他一巴掌后,她的手也在轻轻颤抖中被她紧握。
“我不是你想碰就能碰的女人!”蔓生冷声一喊,狠狠将他从自己面前推开!
因为没有了防备,也因为他只是沉眸一直专注的看着她,所以他被她一推,往后退了一步,却在她的手要收回的时候,他一把反握住她!
蔓生甩了下,又发现自己甩不开,她的耐心终于耗尽,“你究竟是想怎么样!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不是吗!我也已经说了,我真心感谢你。我也理解你,你还想要怎么样?还是你想继续和我做交易,用保利的注资来打压锦悦,逼着我再一次低头吗!”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你想要得到的了,你就不能放过我!就算我从一开始就错了,现在想要重头再开始也不能吗!”蔓生不断质问着,那些怒气全都渲染开。
她的脸上如此愤怒,眼底冷静之下还隐隐簇起的一抹疼痛眸光,夜幕中让人心神俱裂!
一阵沉默里,尉容低声说,“你后悔了。”
蔓生一颗心被绞住,他却固执质问她,“那年北城机场,你不是说过,不会后悔吗!”
忽然如利刃往蔓生身上刺下去,北城的机场过了安检就要登机,那时候他说: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她为什么要后悔?
当时如同现在,一般的安静通透到没有人烟,是她对他说:我不会后悔!
是他牵住她的手,是她和他定下契约!
这一切如果真的是错,如果真是从一开始就是错……
漫天回忆下,蔓生一把挥开他的手,朝着他道,“从开始到现在,我没有资格后悔!”
她的声音还没有消散,但人已经飞快的转身奔回那座宅子里,铁门关上的时候,发出刺耳的声音,他还站在外边。车上的鱼缸,初冬里的鱼都懒洋洋的不愿意动。
一个人,两条鱼,车灯前照亮前方,却照不亮黑夜。
她不是不后悔,而是不能。不能后悔而已。
……
次日蔓生来到公司,余安安为她冲来一杯咖啡,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副总,听高组长说,昨天晚上是尉总送您回家的?”
“高组长倒是什么都和你说。”蔓生也不否认。
“因为今天早上高组长又去取车了,停在昨天应酬的酒店,我问了他,才知道的。”余安安回道。
蔓生今早是自己开车来公司的,所以难怪余安安会知晓,“那么,你现在是想问我什么?”
“尉总找您是做什么?”余安安自然是追问,她不仅是好奇,更是关心,“和您谈公事还是私事?”
“你说呢?”
“如果是公事的话,应该会在公司里,应该是私事……”余安安不禁道,“副总,尉总是不是……他是不是忘不了你?”
“我倒是想问你,保利集团的任专务,他对你是不是余情未了?”蔓生反问她。
余安安一下被问及感情之事,她开始慌了,“什么余情未了,我和他根本就没有开始……”
“那你这几天晚上,好像都很忙的样子,又做什么去了?”蔓生认真问,“我还记得那天加班下楼,他就在外边等你。高组长都可以作证,确实是任翔。”
“副总,我向你保证,我绝对没有背叛你的意思,我一定跟着你,不会跟着别人的!”余安安立刻发誓,将蔓生逗笑。“难不成你这辈子都不嫁人,一直跟着我?”
“安安。”蔓生唤了一声,“要是遇见了喜欢的人,他也喜欢你,你和他谈恋爱,我不反对还很支持。不管他是谁,又是什么身份,和我是什么关系,你都不需要考虑。哪怕你选择了他,要离开我身边,我也会祝福你,再给你准备一份嫁妆!”
余安安听完后十分感动,“副总,我真的不走!你放心,是他快要走了!”
“任翔要走?”蔓生问道。
“是!”余安安应道,“保利都已经和嘉瑞和平协商,他们也要走了!”
“什么时候?”
“具体不知道。但是应该快了。”
他们也是该走,离开宜城,回到海城,那里才是他们该留的地方,那里才是保利集团的总部。
蔓生并不感到意外,可是那个人,临走却又要对她说着那样的话----也有不是玩笑,认真的时候。比如现在,我说这家店的味道不错,不是假的。比如之前,我说喜欢你,也不是假的。
哪有什么是真的。
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
风波过后,嘉瑞终于恢复了平静。
这一天新上任的首席执行官温明礼远赴国外接管子公司,上午的时候,温明礼已经去医院见过老太太。瞧见温明礼到来,对于他所作所为。老太太没有责怪一句,到了最后反而是温明礼红了眼眶。等到午后,温明礼前往机场,离开了这座城市。
嘉瑞内部动荡,也仿佛随着温明礼的离开告一段路。
昨夜去探望的时候,老太太得知了公司一切,有关于股权也有关于翠竹园。
听闻的时候,老太太念了一声,“可惜了。”
当年决心要筹建,他还许下过心愿,要将一大家子人都带上一起去。老太太当年就在旁笑着说:这么大的地方,得多要几个孩子,才够热闹,不然我才不去住。
那个时候,她还在,还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众人都望向她。她不说话只是安静的回以微笑。
只是如今,翠竹园早就不归他所有,更彻底的毁于一旦。
温尚霖有一丝空落,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又或许是还有一些话还不曾对谁说。
等到傍晚来临,温尚霖就驾车前往,他来到锦悦公司,他知道她一定会从这里出来。果真,他看见她带着自己的下属走出大楼,他下车就上前去。
因为是迎面而来,所以蔓生一眼就看见了他。他笔直的走过来,显然是来寻她,蔓生的步伐一缓,对着身旁的人道,“你们先过去。”
高进和余安安两人就从温尚霖身边擦肩而过,他继续往前,终于和她碰面。他瞧见她脸上没有诧异也没有突然相见后的局促不安。原来她面对他的时候,是这样的平静。
“来找我?”蔓生问。
温尚霖点了个头,他默了下道,“之前我母亲和庄宜都去找过你,我很抱歉。还有,我不知道温明礼都对你说了什么,也很抱歉。”
蔓生想不到他会来道歉,可是听见他男声诚恳,脸上也没有了往日的高傲,她轻声回道,“既然你来道歉,那我就收下了。不过,我没有怪他们的意思。”
“我知道。”温尚霖应声,又是一阵沉默,他只是凝眸看着她,那一直搁在心里的话终究还是要说,“还有从前……”
原本是有许多话要说的,那段婚姻里的五年,林父的所作所为,她所受的一切委屈,是他如何对待她,又是温家如何的冷漠轻视,是他误会她,是他曲解她……可是那么多的错误,积压了那么多年后,竟也无从道歉,因为道歉似乎根本就不能够!
温尚霖只有一句,“过去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蔓生却听懂了,他到底在说什么,又是谁告诉他,那些背后被隐瞒的原因,可如今却不愿再去追问,却是说道,“这次你不用道歉,我不怪你,从来都不怪。”
她不怪他,因为或许对她而言,一切都已经是过去,所以才在时过境迁后,能够这样朝他微笑着。
他应该高兴,却笑不出来,仿佛感觉真的永远不能够。
沉默伫立片刻后,路口的车子已经开出,是高进在等待。
蔓生眺望一眼,朝他道,“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温尚霖并不阻拦她,只是出声提醒,“尉容,他不是简单人物。那位威特董事,不是和他有往来,就是他手底下的人。”
锦悦的另一位独立董事威特汉顿?
原来如此。
蔓生朝他致谢,“谢谢你告诉我,不过都已经和锦悦没有关系。”
所以,他也和她没有关系了?
温尚霖诉说不清自己此刻的感觉,只在最后时刻,还是问了声,“那你怪他吗。”
当真相被揭开,当那些利用阴谋都跃然于纸上,她可以不怪任何人,对他也没有一句责怪吗?
这句话真是问住她!
这一刻,温尚霖看见她的脸上,微笑不再,有一丝的茫然空无,居然是不能自己,这样的懵懂困惑,她像是被困陷于一座迷雾森林。
可建造这座森林的人,不是他,而是那个男人----尉容!
撇开所有一切该与不该,剔除那些商场纷争,不谈公事,唯有感情,只论感情。
林蔓生,你究竟怪不怪他?
她不曾回答,甚至是没有答案!
只觉得手机不断在振动,铃声将她惊醒,蔓生有一丝慌乱的接起,那头却是程牧磊的声音,他焦急在喊,“副总,出事了!翰总监在港城被扣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