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城医院里,林书翰又是留守一夜。
原本是林付娟留守在此,但是因为林书翰归来,便派车将她送回住所安睡。等到次日一早,林付娟再次前来,推门而入病房,就瞧见林书翰坐在椅子里睡着了。
林付娟上前去,轻声呼喊,“书翰……”
林书翰从睡梦中醒来,只见是林付娟的身影,又听见她询问,“你怎么坐在这里睡了一晚上?外边那一间不是有床吗?”
林付娟望向他一张憔悴面容,也知他为何会如此担忧憔悴。
昨日听闻已经找到林蔓生,林付娟也松了口气,虽然还不知晓情况如何,可从林书翰这里得知,她整个人很平静也很安宁。更甚至是亲自开口,吩咐林书翰前来医院陪同。
“姑姑,你告诉我!姐姐到底是领养的吗?”林书翰却再次追问。
林付娟蹙眉道,“你不要再问这些,反正她现在还姓林!快吃早餐,一会儿还要去公司!”
林书翰虽然疑心,却也问不出结果。
等他用过早餐,就要离开医院的时候,却有人前来,“翰总监。”
林书翰一瞧,“高组长?”
高进直接回道,“是副总派我过来,请姑太太去一趟。”
林付娟也十分诧异,其实她也要前往冯宅,只等林书翰离开之后。可是此刻,林蔓生竟然主动派人来请她?
……
这一路上。从医院赶到冯宅,天色已经透亮。
抵达的时候,林付娟瞧了一眼时间,正是临近十点。
面前这座老宅子,林付娟感到有些陌生。自从她出嫁离开之后,好似就不曾再踏入。只是记忆里,一切似乎照旧如常。脚底下的青石板,由佣人轻扫出一条小道,直接通往大厅。
大厅的四扇桃木门,倒是敞开了两扇。只是为了御寒,所以厚重的幔帐落下。
待林付娟走近,那幔帐就被佣人慢慢挑起。
一刹那,林付娟往里面一瞧,那一幅场景竟让她一怔。
大厅里古色古香的家具,因为年代久远所以都泛出深色。赵妈端着茶杯,站在一旁为她送上。
而那个年轻女子,她安然坐在正座的椅子里,手中握着一本书,她静静的看着。纤细的手腕撑着下颚一边,微微低头垂眸,黑密的睫毛落下阴影,白皙侧脸竟是肤如凝脂。只是施以淡淡脂粉,便翠绿无瑕犹如美玉。
她从容的神色,嘴角轻轻扬起一抹笑,好似一切都不曾发生,她正进行着每日的惯例,品茶赏书消遣会客。
活脱脱就是一个名门望族大家闺秀!
而她不是旁人,正是林蔓生。
林付娟被这一幅场景怔住,她曾经就看过这样的一幕。
那是她的母亲冯若仪,也是这般温文尔雅。
不!
而今的她,更胜过冯若仪当年美好姿态!
只是当林付娟步入大厅,再定睛一瞧后,更是一惊,“你的长发……”
“大小姐,是姑太太到了。”赵妈却是轻唤一声。
手中的书随即落下,蔓生抬眸望向来人,对上林付娟一双诧异的眼眸,她微笑道,“我的长发剪了,姑姑觉得不好看?”
她回答的直接,林付娟再去一瞧,落在肩上的发丝,一缕飘逸轻盈的飞扬,柔软的微微卷曲着。也不知是哪个发型师为她量身打造,竟如此合适,气质典雅不凡。
“好看……”林付娟几乎是本能回道,的确是让人眼前一亮,“只是,你不是一直最喜欢留长发的?”
自小就一直随冯若仪留长发的林蔓生,舍不得剪去长发的林蔓生,竟然不复过往模样。她的长发不知何时被剪去,换了一个全新模样,所以才会让她无法一眼认出。
蔓生应道,“那是从前,人总是变的,姑姑。”
林付娟沉默了,她仿佛亲眼瞧见她的改变,“你说的也是……”
“姑太太请用茶。”赵妈又为她送上一杯茶,蔓生招呼道,“姑姑请坐。”
林付娟在旁入座,却无心品茶,不知为何总是有些忌惮,大概是因为林蔓生的模样太过冷清。不等她再出声,她急忙开口,“蔓生,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已经都过去了。”蔓生淡淡道。
一句话像是将过往全都舍弃,林付娟的话语被打断,她紧皱眉宇又道,“其实你父亲也不是没有打算。”
“你始终只是一个女儿家,应该过简单的日子,比方说相夫教子就很好。只要你退出公司,不再管公司的事了,那百分之二的股份还是归你所有!”林付娟之所以会前来,也是为了道明一切,“这是你父亲的意思!我想你也会明白……”
蔓生手里端着茶杯,“我当然明白。”
林付娟一喜,只以为她同意,“你答应了?”
“赵妈。”蔓生却微笑呼喊,赵妈赶忙将一份早就准备齐全的文件送到林付娟面前。
“这是……”林付娟不明所以,当她接过文件打开一瞧。却是惊愕愣住!
这是股份退还的授权书!
她清然的女声随即响起,“这些股份不属于我,我也不会要。”
林付娟惶惶抬头,视线又重新落在林蔓生,只见她正望着自己,这样夺定悠然道,“我依旧是锦悦的股东,谁也没有办法改变!姑姑,如果你不同意,大可以发起董事高层会议弹劾我!我等着----!”
林付娟却真是料不到她竟会如此执着坦然,“你明明知道……”
她明明知道,董事会对于她的能力一致认可,公司内部高层更是超过半数认同。如果不是林父,她早就成为继承人。此刻就算发起弹劾,也不过是空穴来风。
“这几年来,没有我,锦悦就不会有今天!谁也不能否认!”蔓生直视她道,“你放心,我总有一天会离开,但绝对不是现在!”
林付娟哑然无声,她扬唇撂下一句话,“就算要走,也是我主动弃权----!”
……
林付娟当真料不到,今日前来冯宅,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无法反驳,因为她所言不虚。
可是如此一来,林父的嘱托安排却毁于一旦!
“蔓生,你何必还要留在锦悦落人话柄……”林付娟也是犯难劝说,“你就听姑姑的劝,离开锦悦,股份也是归你!你这辈子单是公司分红也是不愁吃穿,不要再商场上风里来雨里去……”
听着她的劝慰,蔓生微笑道,“姑姑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这个性子,姑姑是最了解的。再多说一句,那我和姑姑就再无话可说。”
林蔓生平时看似温和,可从小就极其倔强,一旦犟起来,可以连着几天不开口说一句话。
林付娟是见识过的,更是清楚无比。
可是眼下又该如何收场?她竟然茫然不知方向……
沉默中,瞧见林蔓生径自品茶。
一杯茶的时间过去,林付娟僵坐不动,最后还是她开口道,“姑姑,今天邀你过来,也是突然。只是一会儿,我还有客人,就不能再招待。”
“高进----!”立即,她一声呼喊,守在外面的高进推门而入,“副总。”
“送姑太太回去。”蔓生已经下达指示,高进比了个“请”的手势,“姑太太请!”
这是逐客令已下!
林付娟再也无法待下去,她只得起身离开。
耳畔,又传来一声她的叮咛,“姑姑,文件忘记拿走了。”
她迟疑了下,拿起文件离开。
林付娟走出大厅的时候,已经是十点过半。
巧的是,她这边刚要离去,又有客人前来拜访。
两方人在宅子正门口处擦肩而过,那一行人就要被迎入冯宅大院,林付娟一愣。因为来人竟然,“温老太太?”
温家老夫人,居然会在此时到来!
温老夫人停下步伐望向那人,却因为年事已高一时也记不起,还是一旁的蒋妈提醒,“老太太,是林老爷家的姑太太……”
“是你……”温老夫人这才记起,轻轻一点头便也过了。
“老太太,您来这里做什么?”林付娟却是诧异追问。
蒋妈回道,“姑太太,老太太是来看望蔓生小姐。”
只见温老夫人手中还亲自提着食盒,大概是准备了糕点点心。林付娟更是感到匪夷所思,林蔓生不是早就和温家断绝来往。按照道理而言,更不该会如此亲密才是。
温老夫人却是不耐反问,“怎么?我还不能来了?”
倒不是不能来,林付娟不禁道。“林家和温家的联姻早就结束了,不是吗?”
“婚事散了!我这个老太太和蔓生那孩子还没散!”温老夫人薄怒道,“你是见不得我疼她?”
“不是……”林付娟应声,温老夫人已经由赵妈搀扶往大院深处而去。
这个当下,林付娟瞧着老太太的身影,又想起当年北城,她相邀她前往散心。
那一日因为她失约于人,林付娟就忍不住责骂怪罪:和小时候一个坏脾气,一句话也不说!就你这个性子,怪不得你婚姻失败,连自己的老公都守不住,让那个温尚霖作威作福,被逼着离婚,真是丢尽了我们林家的脸!
她哪里是失败?
若是失败,温老夫人又怎会前来。
……
温老夫人是在昨夜联系冯宅,赵妈接听的电话。
大抵也是因为听闻了锦悦发生的事情。所以放心不下,便亲自来电。赵妈当时不敢明说,只告诉老太太,大小姐出门去了。
今日温老夫人便前来看望,送来了她最爱的糕点,“蔓生,来吃……”
蔓生捧着小餐碟,那一只奶黄小兔包,当真是可爱诱人。
“怎么不吃?”温老夫人询问。
蔓生笑着说,“瞧着好可爱,舍不得吃,想留给小宝。”
小宝。
虽不清楚那孩子是如何成了她的孩子,可温老夫人自然也知道了宝少爷的存在,“傻孩子,你只管吃,这里还有一份留着给那孩子。”
蔓生这才动了筷子,温老夫人又是问起,“我还没见过那孩子,有没有照片?”
赵妈立刻将照片取来,温老夫人一瞧,那粉雕玉琢的男娃娃,果真是让人喜爱。那眉眼生得极好,温老夫人便忍不住夸赞,“真是像你!”
只是虽然像她,却也更像另外一个人……
蔓生放下筷子,瞧见温老夫人看着照片失神,她轻声道,“更像他是吗?”
“……”温老夫人一下怔住,因为孩子的确长得更像尉氏容少----尉容!
温老夫人不曾开口诉说只字片语安慰的话语,反倒是她搂着她道,“奶奶,您来看我。我很高兴……”
温老夫人颤了声,她抚着她的秀发,不再如从前那样瀑布一般长。却悄然红了眼眶,险些就落下泪来。
这一天,温老夫人留了许久。
用过下午茶,又小睡了一会儿,醒来之后方才离去。
蔓生送温老夫人上车,挥手告别。
车子一驶离冯宅,蒋妈赶紧给温老夫人递去手帕,“老太太,您可别哭了,要是蔓生小姐知道,心里也会难过……”
“那样好的一个孩子,为什么要让她遭这样的罪,怎么就会不是亲生的……”温老夫人抹去眼泪,更是惋惜念道,“如果她还和尚霖在一起,那该有多好,我一定不让她再受委屈……”
一提起温尚霖,蒋妈也是沉默。
至今,温尚霖独身一人,连个女友都不曾有。
“如果他们当年能好好的,孩子也该有那么大了……”温老夫人遗憾之事,这一生怕是都难以再实现。
……
冯宅里温老夫人一走,赵妈正在收拾,蔓生则是穿上外套提着挎包下楼。
赵妈立刻又是追问,“大小姐,您要去哪里?”
“赵妈,今天周五我去接小宝放学,对了,晚上不回来吃了……”蔓生应声,又见赵妈一脸担忧。她开口道,“你放心,我不会再突然走了,也不会想不开。”
“……真的?”赵妈又是问。
蔓生郑重点头,“嗯!我怎么会骗您?”
飞雪虽然未曾停止,冰雪世界也依旧冰冷。
她站在雪中,静静等候于学校门口。
她不会想死。
也不会孤独的活。
……
周末的林家别墅,林逸凡刚刚外出归来,满身的寒气袭来,他将外套脱下。
“姑姑怎么说?难道她就这样同意书翰成了继承人?”林忆珊上前为他接过外套,急忙追问。
林逸凡凑近暖炉烤火,皱眉回道,“这次选举是公投,她也没有办法!”
“可林蔓生不是爸爸的孩子!”林忆珊一下来到他身边,恼怒询问,“那她还有什么资格继承爸爸的股份?”
“就算她不继承,她手上也有百分之一的股权!”林逸凡解释道。
“就算有百分之一,那她手上另外两股也要拿出来!这样一来,不管到谁的手上,就有投票权!逸凡,那你还有反败为胜的希望!”林忆珊如此一想,她坚持道,“还不让姑姑命令林蔓生把股份交出来,重新公投!”
“没用了!”林逸凡一下靠向椅背,“现在已经是定局,不可能朝令夕改!要是传了出去,锦悦的颜面在哪里?董事会的元老们也不会容许这样不利公司发展的流言存在!”
“难道就这样,让他们占了便宜?姑姑到底是什么意思?她难道真想看到林蔓生将爸爸的心血败光吗!”林忆珊不甘愤怒。
林逸凡闭上眼睛道,“年会过后,怕是总经理的位置就要保不住了。到时候,只能争副总的位置!”
林忆珊眼眸一明,像是找到了东山再起的机会,“对!把副总的位置先抢过来!绝对不能让林蔓生得逞!姑姑一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大姐她怎么就不是爸爸的孩子……”林逸凡却也是想不明白。
“还喊什么大姐!她根本就不是!”林忆珊立刻纠正,只是对于此事同样困惑不已,“说是领养的孩子,谁知道是真是假!指不定是她的妈妈在外面有了情人,才生下来的私生女!”
“哈!”林忆珊笑了,“她还说我是私生女,结果她才是----!”
“二姐!这种事情不能乱说!”事关父亲尊严家族颜面,林逸凡沉声道,“如果真是这样,那爸爸怎么还可能会抚养她长大!之后又生下了林书翰!”
林忆珊也是对于这一点心存疑虑,可不管如何结果已出,“她不是林家的孩子现在是事实!我才是林家的长千金!”
林逸凡只是沉默不言,片刻取暖后,又是重新穿起外套,“我先出门了,还有应酬。”
他就要离去。临行前忽然问道,“二姐!萧从泽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你不要管!他会给我一个说法!”林忆珊神色一凝,只是催促一声。
待林逸凡走后,林忆珊才显露出慌忙,她拿起手机按下号码,这两日不知是第几次拨打,可是电话那头却永远是无人接听!
自公投结束,萧从泽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语只是----我和你已经结束!
结束?
怎么能就这样结束!
“萧从泽……”林忆珊喃喃念着他的名字,无处宣泄的怒气让她一下将手机砸毁!
“砰----”一声中,林忆珊切齿道,“你想就这样结束?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
正逢午后,宜城朗廷酒店的会议室内,是合作方惠能企业董事霍云舒前来。
先前霍云舒暂时离开返回鹏城,在总部逗留几日后,她又赶至宜城。而这一次,将会是年关来临前最后一趟。
这一次。霍云舒只为最后相关的交接工作,“市政方面已经及时联系,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年后一定审批定夺,但是年前就能够审核通过,那就更好……”
尉容抽着烟道,“年前年后也不差这几天,只要项目工期一切顺利。”
霍云舒自然也是这样认为,她又是道,“昨天我见过林副总,她说会争取在年前。当然,也需要尉总配合……”
听到这一声“林副总”,他手中的烟一止,星火一下燃起白雾。
一瞬后,他这才又道,“你去见过她。”
霍云舒应声,“之前不在的时候,是林副总带着云商萧副总参观地皮,我去她家中拜访聊了几句。当然,除了表示感谢,也是因为公事。”
时间实在太赶,所以她才会在周末上门拜访。
只是,却也不是完全为了这两件事。
因为霍云舒也得知锦悦近期所发生的一切,当抵达宜城后便想要去看一看林蔓生。但是当她亲眼瞧见她之后,更让她惊奇,此刻回想还觉得太不可思议,“她看上去很好……”
经历了这样大的巨变,她不知道林蔓生是如何撑下来,又是如何度过心里的关卡,可她比起从前更加明媚动人,这样的引人注目。纵然同为女人,都会失神于她那份淡然若定的笑容。
尉容沉默聆听她诉说,指间的烟只是悄然燃起。
“还有。这个给你。”霍云舒说着,从挎包里取出一个纸盒送上,“这是止婧让我给你的圣诞节礼物,以前都是你买给她,今年她也送你。”
这是一盒巧克力,霍止婧最喜爱的牌子。
尉容应声,“那就谢了。”
霍云舒蹙眉,又是说道,“止婧也给她送了一盒,说是之前有一年她尝过,问她味道怎么样,她说很好吃。”
那一年的巧克力,亦是霍止婧挑选,但是送巧克力的人,却并不是她。
其实是想将这份巧克力送给她,让她可以尝到一丝甜味。
当时林蔓生高兴接过。立刻拆开就尝了一颗道:替我谢谢她,还是很好吃。
巧克力是甜的,可心却是苦的。
霍云舒知道,这一份甜实在太单薄。
一阵静默,尉容只是沉默抽烟,突然又听见霍云舒轻声道,“她把长发剪了……”
那支烟却忘记要抽,只是放在唇边,他当下问,“她剪了长发?”
“嗯,看上去很精神,也很好看……”霍云舒回以肯定回答,却见他手中的烟燃起一截烟灰,竟是忽然坠落而下。
犹记得《三国演义》那一段,曹操发兵宛城下令不得践踏麦田。然而曹操的马却因为受惊而违背此令,众人劝戒不应处罚。然而作为全军统帅。曹操拿起剑割发,传示三军:丞相踏麦,本当斩首号令,今割发以代。
断发,断情。
割发,斩首。
她已非昨日,再无昨日。
……
宜城的雪连续下了数日,终于在今日止住。
清晨时光,锦悦大楼里职员冒着寒风陆续前来上班。
但是突然前方处一道身影而入,让众人错愕,保安立刻迎接。却因为那张微笑的美丽脸庞,太过炫目,所以忘记出声呼喊。直至走过身边,才急忙唤出声来,“林副总早上好----!”
众人全都停下步伐,纷纷望了过去。果真瞧见是副总林蔓生到来。
可如今有关于她的身世之谜,已经沸沸扬扬。
传闻她是董事长养女,并非林氏正统血脉。
传闻她因此不受董事长喜爱,所以才会被董事长拒绝委以重任。
更有传闻,她已经辞去副总经理职务,再也不会出现于锦悦,远走他乡不见踪影。
可此刻又是怎么回事?
没有落魄,没有潦倒,更没有败亡后一丝的慌张。
她落在肩上的秀发乌黑亮丽,柔软的,飘逸的,像是冬日里一缕暖风习过,众人只见她明丽不可方物,竟是焕然一新,比之从前竟然更要艳丽夺目。若说先前是冰雪女王,那这一刻的女王竟像是握有权杖却随时可以弃权而去,潇洒到让人想要追随却又怕误了她离去的步伐。
就在众人震惊注目中,那一道身影已经缓缓掠过,带着亲信下属步入电梯。
“叮----”一声随即响起,那唯美画面结束,只剩下众人叹为观止。
……
对于林蔓生的回归,林书翰终于放心,自然是十分高兴。
只是如此一来,林逸凡这边却不得安宁。
而周会上,她落落大方的表现,将一切质疑压下,更让众人对于她展现出的镇定气势钦佩无比。
可流言蜚语终究还是四起,不过是一个上午的光景,那些传闻就开始转变。
有人云,那不过是林家四位斗时为了中伤对方故意放出的谣言。
也有人云,就算是养女,可终究是因为董事长喜爱。所以才依旧是副总。
更有人云,董事长原本就属意二公子林书翰成为继承人。而大小姐林蔓生在董事长病倒后,独自担负起辅佐弟弟上位之路。
她轻易放弃了本应该属于她的继承人位置,也对所有谣言视若无睹。
仿佛,她还是那个林氏长千金。
眨眼间已是正午时刻,总经办内线电话响起铃声,秘书在那头道,“林总,是林副总求见……”
早晨的周会上,林逸凡已和林蔓生见过面。此刻她又前来,林逸凡显然如临大敌。相比起林书翰,当下的林蔓生更让人觉得阴晴不定。毕竟在这样的打击之下,她不疯也是奇迹。
蔓生缓缓入座,一份文件已经落下,“这是惠能的合作方案,需要立刻过目签字。”
林逸凡不曾提笔。终于还是开口道,“大姐,到了今天,你难道还学不会离开?”
蔓生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幕,“你说我现在能离开么?”
林逸凡骤然瞠目,只见她微笑着不疾不徐道,“继承人刚定,根基不稳。要想太平,总要费一些功夫。”
“我要是现在离开,岂不是前功尽弃,成了一个笑话?”蔓生轻声反问,悠然的眸光迸发出锐利光芒,是审时度势后的决断,“旁人要是知道了,只会认定,我是一个轻易弃权的人!而且,还输不起!”
这一席话却像是正中林逸凡的内心,她垂眸道,“既然已经踏进来了,不管是谁都无法轻易走出去。”
“逸凡,你说是么。”她忽而一抬眸,林逸凡一颗心猛颤。
太多的事情,从轮盘一开始转动,就无法再轻易停止。
置身事外四个字,从来都是纸上谈兵。
……
傍晚近五点,一行人从市政大楼而出。
今日霍云舒前来市政厅办事,而同行之人自然还有保利集团。
尉容作为总经理,自然亦是配合到来。商谈进行了许久,等结束后众人前往附近餐厅用餐。大约是政委方知晓此次项目投资巨大,所以上级部门也是十分器重,特意作为东道主宴请。
车子往设宴餐厅前行,前方即将转入餐馆花园。突然手机铃声响起。
任翔还在驾车,他抬眸瞧了一眼前车镜,是容少接听来电。
尉容拿起手机放在耳边,他听见那头宗泉来报,“容少,人已经到了海城……”
同一时刻,车子刚好停稳,有人立刻前来为他开车门。
“尉总,到了!”那人笑着相迎。
另一辆车里的霍云舒也已下了车,她侧目瞧去,却发现尉容神色异常凝重。
少有的冷酷,竟在陌生人面前展现。
这是怎么回事?
……
五点的锦悦大楼,一道身影从电梯内而出,她像是约了人,所以直接走出旋转门。不时望向左右方,想要瞧一瞧是否有停靠的车辆。
待她走到路边停下。一辆私驾却稳稳停靠在面前。
她刚要开口呼喊,却因为降下的车窗而止住声。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正望着她在打量,也仿佛是在仔细相认。
蔓生倒是笑了,觉得有些滑稽,“如果你是在怀疑,我是不是林蔓生,那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你没有认错人。”
对方却是一怔,方才只觉得她和照片里的模样不一样,竟然是这样美丽的一位大小姐……更是没有料到她会这样直接,随即立刻下车,“您好,蔓生小姐!”
这人倒是毕恭毕敬,可蔓生不知对方来意,“你是哪位?”
结果。对方回道,“蔓生小姐,我们老爷想见您!”
蔓生望向对方微笑应声,“我看不是你们老爷想见我,是让我去见他。”
“您这样说也可以。”对方回道。
“先报上名讳,让我知道是哪一位。”蔓生又是道。
对方直接将一张名片递上,蔓生接过来瞧,可是一道男声却从风中传来,“钟叔?”
那人回头望去,瞧见来人也是惊愕,正是王燕回正走近身边,“钟叔,你怎么会来这里?”
钟叔急忙喊了一声,“大少爷……”
蔓生心底也有一丝疑惑,望向王燕回开口道,“因为。令尊想要见我。”
手中的名片扬起,那一行烫金墨字揭示来访之人非凡身份----王氏财阀董事长王之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