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刹那,是她呼喊的女声响彻于整座废旧仓库!
萧从泽跌坐在地上无法起身,鲜血从他的头顶流淌下来,整个人也是意识不清。但是那声呼喊虽微弱却清楚传来,眼角余光瞥见一道身影出现于仓库门口,他已经辨认不出那人究竟是谁。
蔓生的眼前却猛然浮现起当年在襄城之时,顾淮北将她和何佳期关押在康复院,是他来到警署申请了枪支,却又将私藏的仿真子弹备上!
当时的影像,起先她不曾亲眼目睹,因为他霸道拒绝,并不准许她去瞧。直至后来因为宝少爷险些自闭,他又先行离开襄城返回,她才亲自前往警署想要调取录像。但是谁知,他早已向警方嘱咐交待,所以她被再次遭拒。
不曾见过的持枪场面,此刻却突然上演,就在她的面前!
蔓生此刻才真实感到那份恐惧,是死亡讯息来临之时,无法阻止的无措无助油然而生……
“尉容----!”蔓生又是开口大喊,她的双腿如铅灌注那样沉重,却还是朝他笔直奔了过去,“不要开枪----!不要杀人----!不要----!”
那一声声呼喊,不断传来,是谁在呼喊他……
像是要将他唤醒!
鲜血不断滴落,萧从泽半眯着眼睛,透过那狭窄视线,瞧见枪口还正对着自己的眉心。面前的男人,手指还扣住扳机,随时都要发出那一颗子弹,他的呼吸也是一止,瞧见尉容的神情。一如方才阴霾沉凝,却随之多了一丝茫然。
他竟然停住了!
没有再往下扣动扳机!
“尉容……”蔓生瞧见他的身影,就在前方处,距离那么近,她的手,往前方努力探了过去。
终于,她触碰到他,也触碰到他的手臂,这只手还举着枪对准了地上的萧从泽。
蔓生一下闪身挡在面前,也拦在了枪口前方,“不能这样!”
她不知要如何去劝阻,可此刻她只明白一件事,“你不能开枪,这样做是犯法,不能杀人!”
是她的手,还握住自己,那温凉体温一下传递而来,透过肌肤仿佛要直达心脏,让五脏六腑全都苏醒,像是从地狱一下被拽回到人间。
一双阴鹫无比的眼眸,眸底原本是混沌无光,却渐渐开始瞧清来人是谁。
“尉容,放下枪……”蔓生还在不断诉说,喉咙处有什么好似被堵住,如此发涩不适,“放下……”
握住他的手臂,手也一路游移,蔓生想要取过他握着的那把枪支,“给我,把枪给我……”
他一动不动,只是凝眸望着她,犹如机器人。所有零件生锈毁坏,运作已是再无可能。
将他紧扣的手指松开,蔓生试图握住那把枪,一颗悬起的心尚未平复,却忽然听见他喊,“蔓生。”
蔓生一怔,昏暗里对上他晦暗不清的俊彦,那双眼眸在月光浮动照映下聚焦而起,透过他的眼眸,她看见自己的倒影。
她未曾出声,他另一只手突然伸出,抚向自己的脸庞----
她终究可以确认,证明他们都还活着,更不曾做出血腥疯狂之事!
他动了动唇,朝她低声一句,却对她说。“不要站在枪口前面,这太危险。”
……
那些气息全都缠绕而来,蔓生懵住。
他却只是为她将脸颊勾起的发丝抚落。
其实枪火无眼,她从来都知晓,待她回神立刻又是喊,“把枪给我!”
她不再迟疑,硬生生从他手里夺过那把手枪!
而他也没有再反抗,蔓生已经握住枪支,却是手上一沉。她这才更加确信,这是一把真枪!
“哐----”仓库铁门又在此时被人推开,那是宗泉现身于门口。
宗泉定睛望向仓库内,他看见了僵持中的两人,“容少!蔓生小姐!”他急声呼喊,亦是朝着他们狂奔而来。
等到宗泉走近,他这才发现林蔓生手中握有那把枪,再看向地上的萧从泽,虽然呼吸微弱,但是足以证明他还活着!
像是心神骤然一定,宗泉立刻道,“蔓生小姐,这把枪我来保管。”
蔓生将手里的枪递了过去,宗泉又是问道,“容少,现在要怎么处理?”
尉容沉眸瞥了一眼萧从泽。
萧家已经报警,警方也已经出动寻找,蔓生有些微乱,却也冷静下来,瞧着萧从泽道,“送他回萧家!”
蔓生的视线掠过宗泉,定格于尉容身上,“你也一起去!”
音落,蔓生朝仓库外走去。
仓库外边,杨冷清在高进和任翔的极力制止下,依旧不曾死心要进入。
“放开他----!”蔓生一声令下,两人都是怔住。
高进退开,任翔也松开了手,蔓生走近杨冷清,瞧见那张疯狂的脸庞,她一上去便抡起拳头,狠狠揍向他,“砰----!”
像是要用这一拳,将他彻底打醒!
“……”高进以及任翔都始料未及,杨冷清也僵住了。
后方处,一道身影也走了出来,为首是尉容,宗泉则是将萧从泽扶出。同时目睹了林蔓生这一拳,皆是眼眸微凝。
杨冷清被冷不防接下一拳后,忽然没了反应。
蔓生接着道,“现在我要送萧从泽回萧家,你要是再对他出手,那就先朝我来!”
杨冷清又怎会对她出手,她是她的好友,是她一生的知己,更是她的亲人姐妹……
“宗泉!还不把人扶上车!”蔓生见他不再妄动,转身朝宗泉下令。
“是……”宗泉当下应声,迅速将萧从泽扶上车。
夜色愈发深了,几辆车离开废弃仓库,又是朝萧家宅邸赶往。
萧家这边,萧从循已经因为萧从泽被半路拦截而动怒。
萧素素更是因为担忧而哭泣,“大哥!三哥这下一定没命了!他们一定会杀了他……”
郭英杰在旁安抚,却也几乎认定,生机已经断了!
萧从循眉宇狠狠紧皱,就在这个时候,下属却疾步来报,“大少爷!保利集团尉总,杨理事,还有锦悦林副总,他们已经在门外!”
全员如数到齐,可是这个时候,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萧家一行正是感到诧异,却又听见下属道,“他们送了三少爷回来----!”
……
立刻,萧从循命人请了尉容一行进来。
一瞬之后,萧家宅邸的大厅里已经聚满了人。
尉容左右两侧,分别是杨冷清以及林蔓生。还有各自的几位下属随行,气势惊人,亦是浩浩荡荡。
而萧从循这边,已是自家宅邸,更是主场应对。萧素素和郭英杰皆在,亦是没有半分不敌。
只是当萧从泽被下属扶入的时候,萧素素惊慌喊,“三哥!”
萧素素瞧见萧从泽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满身都是鲜血。
郭英杰瞧见萧素素狂奔向萧从泽,依照伤势来看,萧从泽这双腿怕是已经废了……
实则今夜,萧从泽之所以会被送出萧家,也是萧从循示意之下的部署。
萧从循自知萧从泽这次闯祸犯下祸事,已经在劫难逃。最致命的是,萧从泽拒不认罪,也不愿赔礼道歉。对于萧从泽所为,萧从循自是不认同,可他也无法坐视不理。
在这数日里思前想后,萧从循决定先将萧从泽送到远离津城的地方,再以家族规矩处置。萧从泽这一双腿,他势必是不会再留。但是当下,已经有人先他一步处置。
“快送医院!”萧素素立即喊。
蔓生却凝声道。“我想还是请私人医生直接来家里照看,萧总,你说呢?”
萧从泽若是现在被送去医院,那么势必会惊动警方,这样一来,今晚所有一切都会被揭开。
“送回房间!”萧从循已经有了定夺。
萧从泽被下属迅速扶回房间,萧素素则是命管家将原本就在家中的私人医生请去。
当萧从泽被抬离大厅后,萧从循沉眸道,“尉容,你们今天越俎代庖,已经废了他的腿,现在又送他回来,是打算一笔勾销?”
事情发生突然,杨冷清行事一向果决。消息来报的时候,已经拦车劫走了萧从泽。当宗泉通知尉容再赶到那座仓库,两人身上都是鲜血。而萧从泽被揍倒在地,那双腿已经被废。那把枪就要对上萧从泽,被尉容狠猛夺下。
今夜这所有一切,此刻想来,宗泉依旧觉得犹如一场浩劫。
只是现下,萧从循作为长兄,又作为萧家当家人,不管是哪一重身份,都不会允许再让事件恶化下去。
萧素素眼见如此,不禁求情,“我知道不能这样清算,也知道一笔归一笔,可是你们已经废了他两条腿,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行不行?”
再继续下去,是永无止尽的杀虐。是一人必须面临死亡,而处置之人也逃脱不了审判。
这仿佛像是轮回,而任何一个人都不得善终!
就在众人僵持之中,是杨冷清冷声道,“不行----!”
他这一声回应坚决如斯,更充满了无尽的悲愤,是他在为了邵璇,拼死也无法忘却。
“不然还要怎样!”萧素素喊了起来,“你是一定要将他杀了才能以泄心头之恨?到了那个时候,你也逃不了!难道你连命也不想要!”
杨冷清笑了,鲜血被浸染的衣物,瞧着这样可怖,他那一声笑,豁出去一般,早已顾不得性命。
他当着众人道,“我杨冷清。无父无母无儿无女,这条命又有什么重要!”
众人恍然,虽然对于杨冷清的身世背景不甚了解。
但是却也知道杨父杨母早已不在人世,他未婚无子,更无旁的爱人。算来算去,却仿佛唯有一个邵璇是他重要之人。
到了现在,这重要之人遭遇这般境地,他这一条命也不再想要!
……
萧素素当真是愕然,见过不怕死的人,可没见过这样坦坦荡荡独自来去的孤独一人!
那些还想要劝戒的话语,却全都成了空……
萧从循也是清楚,萧从泽之所以会被送回,而今一行人之中也唯有林蔓生一人尚算冷静理智。
但是今夜可以躲得过一时,却也躲不过一世。
单是一个杨冷清,就已经是避无可避。
蔓生也是惊觉事情棘手,世上最怕遇到痴人,又是一个狠决的痴人……
偏偏此时,手机铃声惊魂一般响起,那是高进的手机!
高进亦是错愕,却还是接起,却因为一时心乱,结果按了免提,那头是余安安的声音猛然响起于所有人耳畔,“高进!副总在哪里?你快告诉副总,警方又来调查询问萧三少的去向,结果邵璇小姐被惊醒了!她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昏了过去!现在已经被送去医院了!”
邵璇从楼梯上摔下?
蔓生一惊,杨冷清却冲了上去,一下夺过手机质问,“她被送到哪个医院!”
余安安在那头报出医院,杨冷清已然丢下这一切,转身又冲了出去。
“小泉,任翔!”尉容一声令下,两人已经彻底会意,追着杨冷清一起前往。
这边三人离开,大厅里只剩下他们在场。
萧从循终究还是吩咐道,“素素!现在联系警方,告诉他们,人已经找到!只是一场误会!”
“可是……”萧素素却害怕今夜一旦已误会终结,那么就没有了可以让萧从泽活命的生机。
“还不快去!”萧从循又是下令,萧素素只得照办。
对于萧从循所为,蔓生倒是萌生几分敬意,萧家不是是非不分,至少这位萧大少称得上堂堂正正。
就在萧素素去联系警方撤消对萧从泽的寻找后,萧从循低声开口,“尉容,我知道你要想弄死他,有一千种办法!我也知道保得了他一时,也保不了他一世!要想杀了他,你们随时都可以去!但是人命关天,也不能一笔勾销!”
立场已经表明,萧从泽一死,这场家族仇恨势必也要确立!
就算不是一命抵一命,也要接受法律制裁!
尉容却笑着,一种无畏的微笑,瞧得人心里悚然。
这一刻,蔓生抢先道,“让我和萧从泽谈一谈!”
深知萧家一定会准许,而唯有一人才会阻拦她,蔓生转身望向他,“尉容!让我和他谈一谈!”
本欲断然拒绝的话语被打住,迎上她一双眼眸,尉容沉默不言。
众人清楚,一向杀伐决断不容商议的容少竟妥协了!
……
就在萧家宅邸萧从泽所住的独栋院楼。医生迅速为萧从泽治疗。萧家家中,本就有药房以备不时之需。这边庆幸的是,萧从泽所受之伤都是外伤,并没有严重致命。
只是唯一一处,那便是他的双腿!
尽管医生做了急救,也为他将打断的腿接上,但是就算恢复,也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康健如常人。猛击力度太过,双腿已造成伤害。
萧从泽也是从小强健体魄,被打成这样也不曾昏迷不醒,他还残喘着一口气,意识也随之清醒过来。
视线落在尉容以及林蔓生身上,他终于能够开口出声,断断续续的声音破碎发出,“我不会……就这样算了……我一定会告你们……我告定了……”
蔓生瞧见他一边许下破碎的誓言,一边却也因为抓住了对方把柄,而得意扬起唇角。直至此刻,这人依旧不曾感到一丝悔意。
蔓生朝他道,“你可以去告,没有任何一个人会阻止你!但是你也清楚,两桩案子一起牵扯,一定会被曝光!媒体标题会是怎样?萧家三少犯下恶行,遭人报复!”
这样惊天的案件,只要开启了一个角,就势必会瞒不住!
萧从泽嘴角噙着笑,“那就赶紧曝光……我倒是期待……”
“难得我会和你有一致的时候,我也很期待。”蔓生回以微笑,忽然又是道,“只是到时候,也应该会报道出萧家三少的过去,比如说是怎样的童年经历,才能造就他是非不分,对一个女孩子做出这样的罪行!”
童年经历……
一提到这四个字,萧从循以及萧素素皆是眼眸一凛。
尉容沉静伫立,他看着前方的她,挺直了脊背,用清和的女声诉说,道出那段属于别人的过往。
蔓生接着道,“我来揣测一下,那些媒体可能会撰写的内容。听闻萧家三少,是萧家夫人与第二任先生所生下的孩子,但是他的亲生母亲其实并不爱他!”
萧素素心中一拧,那是萧家所有人,从来都不愿也不敢提起的过往。
其实母亲对待萧从泽,岂止是不爱,那简直是憎恨。
纵然那段属于父辈们的久远过去,她并不完全了解,但是她依稀也听说,其实萧从泽是母亲并非自愿情况下怀上的孩子。父亲当年,为了拿下萧家,也因为爱慕母亲,所以才会强行如此。
“你从小就是孤单一人长大,身边也只有一个乳母桂婶养育你。”蔓生轻缓的女声将一切道出,那样没有遮掩,将最后一层防风也全部撕去,“你虽然有一个妹妹,但是她一直被远送国外。”
萧素素的童年的确是在国外长大,因为母亲的对待方式,让父亲并不认同。
而萧从泽作为儿子,却必须留在津城。
萧从循想到那段童年往事,这个时候虽是由一个外人提起家族之事,提起父母辈的那段婚姻,实则已是大不敬大忌讳。
可萧从泽却没有阻拦,或许是因为,总该有一个人,总该到来这样一个时刻,将这一切都说一说,都说个清楚明白----
“你和你的兄长一起生活在津城,只是可惜,母亲偏爱。你和你的兄长一起被绑架,你的母亲没有选择救你,而是选择救你的大哥!狠心把你丢下!”终于,这最重要的一段经历,由蔓生的口中道出。
萧从泽躺在那张床上,他突然睁眸,这个刹那,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说话之人,突然怒喊,“你给我住口!”
……
高进虽然对这位萧三少认识不深,但是有关于他的不堪事迹所做一切全都听闻。在旁人的定论中,他就是一个心术不正无所畏惧之人。仿佛这个世间任何一切,都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力,因为他根本就不在意。
当一个人不曾想要拥有,便无坚不摧,这位萧三少便是。
可是此刻,却瞧见了瓦解的一幕!
蔓生还在继续,又是冷声一句,“你永远都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住口……”因为身体疼痛,萧从泽的声音已然破碎。
“但是你这个人,却学不会珍惜感恩!只是为了一个花瓶,一个你根本就不屑一顾的花瓶,就将自己的桂婶赶走!十八年的养育关心,还敌不过一件身外物?”蔓生的话语持续轻缓,却来势凶猛。
像是一场暴雨而至,让人躲闪不及,众人只听见她的声音响起----
“你对待你的亲妹妹。又什么时候感恩过?她为了你,来到我的住所跪了整整两天!”
“萧从泽!你的所有一切都会被曝光,桂婶也已经回到津城,不知道到时候媒体会不会找上她,问一问你的过去!或许媒体报道之后,所有人都会同情你怜悯你,为你的所作所为找情有可原的原因!”
“而桂婶一想到你,或许也会哭着喊着为你求情,就像是你的妹妹一样,甚至是为你下跪!”
“当然,这些报道对于你而言,绝对不会造成任何影响!毕竟,你萧三少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也不在乎,连这条命也是!这些都算不了什么!”
“我想这起案子,你一定会胜!天时地利人和,你赢定了,恭喜你!”
她冷声说完,清冷锋芒的眸光直视他。
众人在旁听闻,却都沉默了。
萧家长子萧从循这些年的包容姑息,却都明白过来,只是因为欠了他一条命!
众人只见床上的身影,是萧从泽一张英俊脸庞像是扭曲了似的呈现出一种惊人愤世,他大笑起来,却是疯狂无比,更甚至是错乱一般,“哈哈!你说的没错!我赢定了!你们等着,你们都给我等着----!”
然而众人齐齐望向的双眼,却全是怜悯,唯有怜悯。
那简直生不如死!
“我要告到你们全都坐牢----!”萧从泽还在喊着,但是无人再去理会再去回应。
突然,尉容只觉有人轻轻握向他的手臂。
更准确一些。是抓住了他衬衣衣袖。
尉容一怔,她却已经将他带离,离开这片纷扰之地。
分明是那样轻柔的动作,却像是最甜蜜最噬心的命令。
……
邵璇从楼梯上摔下来后,就被送入附近医院救治。
尉容一行赶到的时候,邵璇已经从急救室平安转离,到了病房里休息。宗泉以及任翔站在回廊里静静等候,余安安一瞧见来人,立刻呼喊,“副总!”
当然,她也瞧见了尉总随行在侧。
余安安立即上前说明邵璇的情况,“医生已经为邵小姐检查过了,基本上没有大碍,只是磕碰到一个伤口,流了血,现在已经止血包扎过了……”
“会不会有后遗症?”蔓生本能询问,记起先前,她因为车祸,也留下了后遗症。
尉容听到她这句话,眉宇却是一皱,也仿佛记起那起车祸。
余安安回道,“医生说应该不会,因为伤势很轻!”
蔓生是真希望如此,定了定心神后道,“安安,你去请他出来。”
这个“他”自然是指此刻还在病房里陪着邵璇的杨冷清,余安安轻轻进去,不过一会儿,就将杨冷清请了出来。
杨冷清再次现身的时候,他身上的衬衣还染着已经干涸的鲜血,只是外套被披上了,所以遮掩了那触目的血迹。
这里是高级病房。所以周遭很安静,又因为是尽头,更没有谁出入。
周遭都是相识之人,也更是深知这起事件之人,蔓生一下凝眸望向那两个人,正是尉容以及杨冷清,她直直质问一句,“你们也都是成年人了,早就过了年轻气盛的年纪!难道连是非都没有?难道都不知道杀人偿命!”
“杨冷清!”蔓生说着,最先望向他,“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你以为你杀了他,就能让这一切当作没有发生过?”
杨冷清一言不发,只是听着她的话语,蔓生接着问,“还是你以为,你这样做就是救了她?”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的动手,如果他真的死了,你接下来要背负什么?萧家就不会放过你!法律更不会放过你!”蔓生此刻一一分析,萧从循毕竟是萧家当家人,就算再清楚事情真相,却也不会容忍有人害死他的弟弟而不管不顾。更何况,童年往事上,他还欠了这个弟弟一命,虽然并非他所愿所想。
蔓生冷声反问,“你是想坐牢?十年还是二十年?有期徒刑还是无期徒刑?还是直接死刑,省心省事干脆一点?”
“等真到了这个地步,你又有没有想过邵璇?她这后半辈子,不仅仅是受了这份罪,还要背负起你为她去杀人这项罪名!”
“杨冷清,这个世界很大,可是人这一颗心。能去的地方很小!”
“你告诉我,她要去哪里,才能忘记这一切?”蔓生的声音发涩,“或许她还可以找到一个待她好的人,不介意她的过去,真心真意懂她理解她包容她,愿意和她长相厮守的人!”
杨冷清听到这一句,整个人也是茫然空洞。
他不是没有想过,待到一切结束,她还能够重新开始,找一个待她好的人,去过全新生活,却又听见她说,“但是一个人又怎么能够一点内疚自责负罪感也没有,自己一个人去独活,去独自幸福过生活。过未来每一天?如果你认为她能做到这样,那她这几年来也是白白喜欢了你,你也根本不配她喜欢!”
不配喜欢,不配……
杨冷清挺拔的身影,僵在那里无法再动一下。
良久后,突然倾倒向那道墙,是他无言以对,连一个表情也不能给!
然而,尉容却也是失神。
只因为那一句话语:但是一个人又怎么能够一点内疚自责负罪感也没有,自己一个人去独活,去独自幸福过生活,过未来每一天?
“尉容!我刚才说的,是对是错?”蔓生回身,她终于问向他。
尉容望着她,回廊灯光下,那么安静美好的一道身影。她静静询问他,让他不禁回道,“对----!”
……
余安安等人都在身旁,此刻也只觉得有道理。
谁能怀揣负罪感,却独自活下去,还能独享那份幸福生活……
这样一个人,虽不算是罪孽,却不免自私。
“我现在又要问你们,你们今天一个两个都去私下寻仇,和萧从泽又有什么区别?他造成伤害,你们又去以暴制暴!也只是重蹈覆辙,将这份仇恨一直延续下去!”蔓生不曾停止,将心中所想一切全都道出。
众人全都一片寂静,心有所感心有所触,被“以暴制暴”四个字给震撼到!
蔓生又是凝声道,“这个世界有法治有信条,他犯了罪该由法律来判定!就算法律判定不了,也不该私下处决!”
转念一想,当萧从泽实施伤害之后,他们虽是愤怒之下行事,想要惩治还以公道。可是却和萧从泽没有任何分别,不过也是罔顾法理,以为举起的是正义之枪,其实不过又是一场罪恶!
终于,众人都再也没有了一句话语,彻底寂静无声。
直到耳畔又突然响起一声惊喊,“啊----!”
那是睡在病房里的邵璇,冷不防喊了起来,杨冷清一下推门而入,众人也匆匆入内去瞧。
却发现邵璇被噩梦惊醒,她竟然从床上翻倒在地,她的头上缠着纱布,还有一丝血印映出。杨冷清一靠近她,她惊惧害怕,却连靠近都不能够。
众人瞧见杨冷清如此手足无措,发现他左右不能,最后一下紧紧抱住她,朝着她喊,亦是朝着自己询问,“小璇!我该怎么办----!我又要怎么救你----!”
那凄厉质问,惊动了每一个人的心。
众人驻足原地,蔓生静默转身往外走,停步于窗前不忍闭上眼睛。
回廊里一阵风吹来,蔓生觉得有些寒冷,夜里出来匆忙,她穿得更是单薄,身体不禁轻轻一颤。
却有人将自己的西服外套脱下,覆在了她的身上,是他的气息环绕而来,连同那份温暖。
蔓生再睁开眼睛,窗户里倒影出尉容近在咫尺的俊彦,是他说,“不许拿下!”
其实,哪来这样多的许与不许。
世间的人,连自己都无法救赎,又要怎样救赎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