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辰,我们这样,是不是太快了?”
“快什么,我们认识都快两年了吧,这还算快?”
“可是我觉得像做梦一样,真不敢相信……”
“要不要我掐你一下,保证疼!”
“就知道欺负我!……唔,啸辰,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我说是因为你电焊烧得好,你信吗?”
“当然不信!”
“其实是真心话,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你帮我洗了衣服。”
“呸,你把我当保姆了!”
“……”
阳光明媚,两个年轻人肩并着肩坐在四合院的院子中央,两边已经晒干的衣物散发着阳光的芬芳,让人联想到诸如岁月静好之类的词汇。尽管冯啸辰已经表白,但杜晓迪能够接受的,也仅仅是让对方拉着自己的手而已,就这样,她还觉得是发展得太快了呢,让冯啸辰真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搁在后世,两年时间都足够换上十个八个女友了,仅仅是拉拉手还能叫快吗?
“啸辰,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在说过许多没有油盐的废话之后,杜晓迪终于鼓起勇气,提到了最为关键的问题,这也是她心里最不踏实的一点。
“怎么会配不上?”冯啸辰不以为然地说道,“你是个初中生,我也是个初中生,不是正好相配吗?”
“可是,你很有本事啊。”
“你的本事也不小吧?啧啧,王牌电焊工,还会日语,我还担心你看不上我呢。”
“你是处长,我只是一个小工人……”
“晓迪,你要知道,今天的中国正处在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变革之中,我们周围的一切都会面临着天翻地覆般的变化。你不会永远都是一个小工人,我也不会永远都是一个处长。我们之间是否合适,不取决于我们双方的身份,而取决于我们有没有共同语言,有没有默契。”
“共同语言?”杜晓迪看着冯啸辰,怯怯地问道,“啸辰,你觉得我们有共同语言吗?”
“当然有。”冯啸辰笑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喜欢你的原因,在于你电焊烧得好。时下很多年轻人都不愿意学技术,有些技术还过得去的人,也不够踏实。而你却是一个能够认真钻研技术,而且能够沉下心去做事的人,这一点和我是一样的。我们虽然岗位不同,分工不同,但在敬业这一点上,是完全相同的。”
杜晓迪轻轻点了点头,道:“唔,我也是喜欢你身上这种敬业的精神。那次大营抢修,本来不关你的事情,可你爬上爬下的,比谁都辛苦,最后还陪着我一起呆在钳夹车上守夜,当时我就觉得,这个处长和别的处长真的不一样。”
“其实我是因为看你长得漂亮,才坚决要求陪你守夜的。”冯啸辰笑呵呵地说道,回答他的,当然是杜晓迪的一记白眼,加上温柔的一掐。
初恋男女的情话一旦说起来,就是没完没了的。幸好冯啸辰和杜晓迪都是自诩比较敬业的人,聊了一会,杜晓迪便催着冯啸辰去上班了,并温情脉脉地表示,她会在家里做好晚饭,等着冯啸辰回来吃。
“哎,套牢罗!”
离开四合院前往重装办的路上,冯啸辰不无感慨地对自己揶揄道。
关于选择杜晓迪作为自己的女友这件事,冯啸辰不是没有考虑过,甚至远在大营抢修那次,他就动过这样的念头。杜晓迪是个漂亮姑娘,这当然是让冯啸辰心动的最初的原因。在随后,她身上那种单纯、阳光、积极向上的性格,也给冯啸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说不在乎双方身份上的差距,那是假话。不在同一个层次上的夫妻,很难有共同语言,即便是出于一时冲动走到了一起,最终还是要分道扬镳的。不过,冯啸辰并不认为杜晓迪无法达到他的层次,杜晓迪之所以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只是因为家庭和时代的原因,并非因为她缺乏这方面的能力。一个能够在自己的专业上表现出杰出天赋的人,智商是不会低的。
照冯啸辰原来的想法,自己年龄还轻,杜晓迪也是刚刚20岁而已,并不着急要确定双方的关系,还可以再观察一段,接触一段,然后再说。可是,变化总是比计划要快,刘燕萍、王根基的八卦,加上关于罗翔飞要招自己当上门女婿的传闻,都让冯啸辰觉得自己这个单身狗的身份实在是太危险了。杜晓迪帮他洗衣服、收拾房间的举动,更是触到了冯啸辰心里最柔软的那个地方,他突然想要有个家了。
家,这么一个简单的词汇让冯啸辰感觉到了肩头的压力。从此以后,自己就不再是那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了,而是要挑起一些负担。经济上的负担他是不用在意的,以他目前的身家,要让素未谋面的泰山泰水小舅子小姨子一步踏入小康社会,并非什么难事。他现在急于要解决的问题,是想办法把杜晓迪调到京城来,然后再送她到哪个学校去深造一下,提高一点文化水平。
这样想着心思,不觉已经来到了单位。上班时间已经过了,不过冯啸辰是经常在外面跑的人,所以也没人会在意他迟到与否。他径直来到罗翔飞的办公室,向罗翔飞报告了上午与田文健、胥文良他们交流的情况。
“王根基刚才也向我汇报过了。”罗翔飞听完冯啸辰的汇报,说道,“你推测盖詹可能有索取个人好处的想法,我觉得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当然,在获得确凿证据之前,我们也不能贸然断定就是这么回事,而是要多考虑几种可能,把功课做足。现在的问题是,如果你的猜测是正确的,我们作为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怎么能够去和盖詹去做这种个人利益上的交易呢?”
“这正是我要和您商量的事情。”冯啸辰道,“我们要搞商品经济,就不能无视商品经济的规则。外国厂商为了进入中国市场,一向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我们要进入国外市场,同样需要学会这些方法,否则就成了宋襄公,一味讲仁义道德,最终被丛林规则所吞噬。”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在国际合作中,我们不能当宋襄公。”罗翔飞点头赞同道。其实,老一代的官员并非都是迂腐保守之辈,相当一部分人还是非常开放、睿智的。想想看,经历过战争年代,又经历过多年的政治运动,如果不是精明得像狐狸一样,恐怕早就被历史淘汰了。
“可是,话归这样说,具体做的时候,我们还是要考虑一下影响的。国家的财经纪律也不允许我们去与私人做利益交换,最起码,盖詹收受回扣,不可能给我们开出发票吧?”罗翔飞半开玩笑地说道。
冯啸辰道:“咱们当然不能让盖詹开发票。事实上,那些国际大牌企业在贿赂客户的时候,也很少有直接进行金钱交易的,他们会采取一些合法的手段。”
“你对这些手段了解吗?”罗翔飞问道。
冯啸辰道:“略知一二吧。”
罗翔飞道:“那你说说看,国际大牌企业一般是怎么做的。”
这个问题当然难不倒冯啸辰,他与这个时代的其他官员相比,最大的优势就在于拥有丰富的市场经济知识。他说道:“比如说,医药企业为了推销自己的药品,会选择一些旅游胜地,以召开学术研讨会的名义,邀请各大医院的院长、采购主管、科室主任等有权力的人员去参会,负责他们所有的交通、食宿费用。三四天的研讨会,其实只有一两个小时是坐在会议室里,其他时候都是在旅游,临结束的时候还能够拿到一些纪念品。你想想看,这些人回到单位之后,能不投桃报李吗?”
“我们进行装备采购的时候,也遇上过这样的情况。”罗翔飞评论道,说罢,他又自嘲地笑了笑,说道:“其实我本人也接受过一些这样的邀请,对方的用意,我是完全能够感觉得到的。”
“没错。”冯啸辰点点头,接着说道,“再比如说,有些企业会以各种名义设立一些留学基金,用于资助发展中国家的学生到西方国家去留学。对于那些子女正在寻求出国留学机会的官员来说,如果能够为自己的孩子争取到这样的基金支持,那么拿一些国家利益去交易,又有何妨?”
罗翔飞的脸色有些难看了,他说道:“你说的这个情况,在咱们国家还真的挺严重的。我知道有好几个部委里都有厅局级干部子女拿着国外资助出国留学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其中说不定真的有利益交换呢。”
冯啸辰道:“不是说不定,而是肯定有。您如果不信,可以让纪检部门去查一查,保证一查一个准。国外企业设立留学基金,不一定会挂着自己的企业的名号,而是用一些公益组织的名义,但实际上这些公益组织只是企业的代言人而已。咱们的官员子弟何德何能,如果不是因为父辈有一些权力,人家凭什么上赶着给你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