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到了。
这个时代当然并没有什么鞭炮,但人们还是欢欢喜喜的拿出了新衣裳,尽可能的置办一些年货。
平民人家,能吃上一顿香喷喷的肉,已经是一种非常奢侈的享受。
稍微有钱一些的,社会地位高些的,不免就多了几分追求。
比如说给家里添置一些新的家具,又或者将已经老旧的外墙翻新一下,等等。
再上去就是官员贵族阶层,那生活就相当的丰富多彩。
精力旺盛的就出城去骑马踏雪,觉得外面太冷的就在家里左拥右抱,喜欢饮宴的就招呼三五客人畅饮一番。
在任何时代,有权有钱的人们,生活永远都不会枯燥乏味。
到了顶层,赵王这边,他的生活反而是非常简单了。
祭祀冬官和祖先之后,邯郸城中靠近赵王城的一块新地,崭新的学宫落成。
赵王亲自主持了学宫的第一次开学典礼。
荀况被封为大祭酒,邹衍、公孙龙两人被封为中祭酒,李斯、韩非等十名学者先生被封为祭酒。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王亲自揭开了蒙在学宫大门牌匾上的幕布。
“天下学宫。”
稷下学宫其实并不叫稷下学宫,仅仅是因为身处临淄稷门下侧而得名。
但这座天下学宫,却是真真切切就叫了这个名字,承载着赵王的野心和期许。
招天下士子,建赵国霸业!
一百零三名士子在赵王的见证下,各自拜入儒、法、阴阳、名、农等诸多学派之中。
儒法两家的弟子人数最为众多,加起来超过了一半。
接下来就是阴阳家,在邹衍的名望吸引下,足足有二十名士子拜入阴阳家门下。
可别小看这二十人,要知道这些人可都是通过了邹衍的测试,得到了认可之后才能拜入阴阳家的。
根据鸱鸮方面的情报,参加阴阳家入门测试考核的,足足有上千人之多!
李建看着面前的上百名士子,心中也是无奈。
数量太少!
即便是讲究“有教无类”的荀况,其实对弟子的资质也有一定要求。
出于第一届弟子要打响名头的考虑,这一百零三人其实都是优中选优的结果。
但这并不符合李建的想法,为此他还和荀况以及邹衍吵了一架。
平原君站在李建的身边,突然笑呵呵的开口道:
“本侯听说,李卿在筹办开学的时候,提出过一个非常让人惊讶的想法?”
平原君的声音不小,周围的十几名大臣纷纷侧目。
有人忍不住就问道:
“不知李卿的良策是什么呢?”
平原君看了李建一眼,笑道:
“好像李卿是希望一次性招收至少上千名士子,将他们分成数十个班级,每个班级都由不同的老师轮流执教。”
听到平原君的这番话,四周瞬间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一名大臣忍不住道:
“一名士子怎能跟随多名老师门下?”
又有人道:
“若是儒家的老师给法家士子上课,当真不会在课堂上打起来吗?”
众臣纷纷摇头,脸上的表情都很统一。
都觉得李建这个建议,未免过于天真。
李建笑了笑,没有开口说话。
在李建看来,开办一个像稷下学宫一样的地方,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稷下学宫的名气是很大了,各种思想碰撞的也很激烈,对华夏的历史确实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但是对稷下学宫的奉养者齐国来说,这个国家得到了什么好处吗?
除了一些虚名之外,实际上的好处并不多!
否则,当时和秦国并称东西两帝的齐国,又怎会衰落下去。
赵国的学宫,应该是能源源不断的培养出大批官吏、将领,加入到赵国的政坛和军队之中。
有了这些人才,赵国才会变得越来越强大,国力和军队的实力都迈上一个新台阶。
只可惜,至少现在,作为赵国内史的李建还无法推动如此巨大的教育制度变革。
想到这里,李建在袖子之中的拳头微微握紧。
权力。
还是权力。
归根结底,李建还需要更大的权力!
想到这里,李建抬头,看了站在身前不远处的赵王一眼。
李建眼中,光芒闪烁。
三世为人,前世为臣,早已证明——
求人,终究不如求己!
荀况来到了赵王的面前。
赵王笑呵呵的对荀况道:
“荀卿,将来你要好好的发展学宫,务必要让所有的诸子百家都在学宫之中生根发芽。”
“要让咱们这座天下学宫,全方位的胜过齐国那座稷下学宫!”
“若是在邀请名师时有什么困难,你可以跟李卿、蔺卿他们说一说。”
“实在不行,就当面告诉寡人!”
荀况连连点头:
“请大王放心,老臣一定尽力为之。”八壹
迟疑了片刻,荀况又开口道:
“不瞒大王,其实眼下邯郸之中就有一名良师。”
“但老臣心中有些忐忑,不知大王是否同意此人加入学宫之中。”
赵王咦了一声,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邯郸之中的名师,为何之前你不邀请他加入呢?说来给寡人听听。”
荀况脸上的表情越发纠结,但此刻也容不得他不说,便道:
“启禀大王,都平君田单兵法精湛,若是他愿意加入学宫之中教授兵家之道,臣认为对学宫是极有益处的。”
田单这个名字说出来,空气突然变得安静。
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注视着荀况。
众人心中想法大抵一致:
“这老家伙是傻了吧?大喜的日子,居然提起田单来了?”
田单可是刚被赵王罢相没几个月呢。
赵王脸色也是一变,好一会没有开口说话。
荀况非常诚恳的说道:
“《左传》载士季曰:‘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都平君或许犯下了一些错误,但其人之才能也是天下周知。”
“若让都平君就此退隐,未免过于可惜。何不让他加入学宫中,为大赵多培养一些人才呢?”
赵王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平原君忍不住开口了。
“荀卿此言差矣。都平君乃是触犯了大王,所以才被剥夺了官职。”
“若是再度让他出山,大王之颜面何存?”
“还请荀卿自重,将来不要再提起此事。”
田单曾经是平原君的头号政敌,平原君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田单重新出山的。
就算是在学宫之中当个教书先生也不行。
要是被田单教出了几个得意门生,将来在赵国军方执掌大权,那平原君有得头疼了。
想到这里,平原君不由下意识的看了旁边的蔺相如一眼。
意思也很明显,田单这老家伙又要死灰复燃了,你蔺相如不阻止一下?
田单辞相,作为继任者的蔺相如无疑是最大的受益者。
在平原君看来,蔺相如绝对是最不愿意看到田单复出的那个人。
蔺相如察觉到了平原君的眼光,然后看向了李建。
李建往前一步,开口道:
“大王,臣觉得荀卿之言,极有道理。”
赵王缓缓转头,看向李建。
“理在何处?”
赵王的语气很冷峻。
李建道:
“都平君确实犯下了错误,这是人所共知的,大王惩罚都平君也是理所当然,没有任何疑问,公平公正。”
“但成认为,若是大王能允许都平君有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天下人听说了,必然会传颂大王的宽广心胸,称赞大王有容人之量。”
赵王的脸色顿时变得好转不少,道:
“然后呢?”
李建道:
“大王开创学宫,目的就是为了招揽天下士人前来。”
“这个时候宽恕了都平君,一定会起到更好的宣传效果,让天下士人蜂拥而来。”
“况且都平君乃是兵家大能,若是他在学宫授课,将来就能为我们大赵培养出众多名将。”
“大王试想,在这些名将的统领下,何愁大赵军队不能横扫诸侯,平定天下呢?”
赵王摸着鼻子,从表情上看,明显已经动心。
平原君见状,顿时急了。
“李卿,你简直就是乱来!”
“田单被大王免官,心中定然对大王极为怨恨。”
“让这样的人来学宫为师,教授出来的学生能对大王和大赵忠诚吗?”
“让田单的学生成为大赵的将军,无异于自毁长城!”
李建回头看着平原君,微笑道:
“平原君此言差矣。臣子做错了事情,君王进行责罚,这是再天经地义不过了。”
“都平君人生经历丰富,道理自然都懂。”
“如今大王给了都平君一个重新效力的机会,都平君感谢大王都来还不及,又怎么可能会怨恨大王呢?”
“若是大王还不放心,大可现在就召见都平君,察其言观其行,若是不放心,那不用他便是。”
李建一番侃侃而谈,让平原君竟难以反驳。
赵王捏了捏鼻翼,将手放下。
“李卿之言,还是有些道理的。”
“既然是蔺卿所请,那么就让人把田单叫来,寡人当面问一问他吧。”
平原君恨恨的看了李建一眼。
李建面带微笑的朝着平原君点头。
平原君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田单很快就到了。
“罪臣田单见过大王。”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田单的身上。
这位曾经的赵国相邦,被赵王罢免官职也就几个月的时间,整个人就肉眼可见的变得苍老了许多。
就连头发都变得满头雪白,看起来老了至少十岁。
李建看着面前的田单,心中突然浮现起了一句话。
“权力是最好的驻颜之术。”
赵王看到田单这般模样,明显也是楞了一下。
“都平君,起来说话吧。”
田单恭恭敬敬的站了起来,垂手而立。
李建心中暗叹。
这种恭谨的表情,李建只在那些内史府最底层的官吏脸上见过。
赵王缓声道:
“你这段时间在家中,可曾怨恨寡人?”
田单恭恭敬敬的说道:
“臣不敢。臣犯了错,被大王惩戒,是理所应当。”
“臣只是希望能被大王原谅,获得一个重新为大王效力,证明臣忠诚的机会。”
赵王点了点头,突然转过头来,示意李建到他身边。
李建来到之后,赵王凝视着李建,轻声道:
“寡人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推动,现在你有一句话的机会来说服寡人。”
赵王的眼神非常的犀利,甚至可以说是锋利。
锋利的如同刀子,好像下一刻就能刺穿李建的身体。
李建表情不变,附耳对着赵王轻声回答了一句。
“臣听说齐王最近打算招揽田单回归临淄。”
赵王的脸色完全变了。
半分钟之后,赵王转头看向田单,语气变得平和。
“都平君,寡人欲任命你为学宫祭酒,负责教导兵家之道,你可愿意?”
田单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兴奋的潮红。
“臣,乐意之至!”
平原君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表情极其的难看。
热热闹闹的学宫开学典礼,至此落下了全部帷幕。
众人散去,李建刻意留下。
荀况带着田单来到李建面前。
荀况满面笑容,对李建道:
“李卿此计果然妙极,老夫之前还有些担心,如今看来确实是多余了。”
田单诚恳的朝着李建拱手:
“幸得李卿之助,不然田单此生再无复起之机会了。”
李建呵呵一笑,正色道:
“都平君之才天下皆知,若是就此埋没府中,岂不是浪费?”
“只希望都平君不要惜才,能当真好生教导一番弟子们。”
“将来弟子们率领大赵军队踏平四海,都平君之名必然永垂青史。”
这一大口鸡汤灌下去,田单的斗志肉眼可见的又增加了几分。
荀况笑道:
“如今咱们这座学宫之中,儒、兵、阴阳、名四家之师都是闻名于世。”
“虽一时间尚且不如稷下学宫,但却也相差不远了。”
李建哈哈大笑,对荀况道:
“荀卿且好生经营学宫,等再过几年开花结果,赵国内外尽是荀卿子弟,岂不妙哉!”
“对了,其实还有一位名师也伸出邯郸之中,等到将来时机合适,我再将其介绍入学宫之中,定能再添一份助力。”
荀况自然是含笑点头,连连称是。
……
坐在离开的马车上,李建忍不住从窗户看向后方的学宫。
此刻夕阳西下,雪花飘飞,光芒折射,给这座学宫增添不少美感。
李建伸手敲了敲窗棂,轻声自言自语了一句。
“一座……还远远不够啊。”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