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无声的看着对方，没有言语。
讲真他很难确认此刻对方的究竟是何种心理，在和自己对话。
察觉了异常，甚至于还找到了外来者，正常情况下面对这种情况，不应该是想方设法对‘他’动手，找到脱离囚笼的办法？结果却是主动跑了过来，告知‘他’已经发现不对劲了，让他尽快准备。
这，不合常理！
感受着李素眸光中的疑惑，帝宫蕊忽地转头，将目光看向了九州方向。
她眼眸如同星辰，里面流光环绕，无比空灵的同时，又十分的混乱，有大量的情绪，在当中堆砌。
良久过后，帝宫蕊才深深的吸一口气，收回了自己看向九州的目光。
“你很奇怪，这并不奇怪！”
“正常情况下，一个人若是发现自己困在了一个无限循环的牢笼里面，那么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从牢笼里面逃脱出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可以说不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一点都不奇怪。”
“哪怕残忍、血腥、歹毒、阴狠...，即便为此扭曲自身的性格，也在所不惜。”
“没人能够忍受这样的事情，即便是无力的凡人，也会发疯一般，想尽各种办法，更遑论掌握力量的修士了。”
“正常情况下，我的反应，才是奇怪的，无法理解的。”
“特别是我的身份，按理来说，整个九州，第一个应该坏掉的人，是我才对。”
身份？
李素怔了一下。
“我啊，并不是一般的修士，而是被今天庭派遣下来，为了查出九州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出现了什么异常。”
“所以我的修为，我的境界，都是假的，不过是嗯...，在扮演某个角色？从一开始，我就是仙，我并不需要修行，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打开自身境界的枷锁，通往更高的领域。”
“这份特殊，让我成了第一个察觉这世界真相的人吧。”
“之所以确定你是外来者，也是因为如此，在我所经历过的数万次的轮回里面，你从未存在过。”
“事实上类似你这样的外来者，不少。”
“期间，有过几人进入，引发了一些事情，可惜他们都太弱小，即便说当时的情况要好很多，那会儿的问题还没有现在这么严重，最后都失败了，被抓住，被拷问，然后彻底的死在了这个世界里面。”
“其实，说不定这个世界有人的确，逃出去了。”
帝宫蕊很突然的道：“那应该是发生在第三十九万六千七百五十六次的时候，有人从这个世界逃出去了，并带走了一件非常重要，绝不可以失去的宝物。”
“因为那个存在的缺失，导致了本来就很有问题的世界，彻底的异常了。”
“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察觉到世界的不正常，并在某个时期，就会觉醒过来。”
“事实上你知道么？按照正常的剧情，青鸾宗的老祖，其实并不会受伤，他本该会一直维持着巅峰状态，带着青鸾宗一直君临离州。”
“还有神霄宗的老祖他虽然因为雷法的关系无比强势，但并没有那么随心所欲。”
“修行，修心。”
“雷法，作为天地间最霸道的术法，本就极难驾驭，以它作为自身大道，自然更要格外小心。因此修炼雷法的人，可以霸道，但却不能极端，一旦极端，不仅伤人，更会伤己。”
“还有中州...。”说到这里，帝宫蕊顿了顿，并没有继续下去。
“这个世界崩溃的越来越快了。”
“特别是天意消失的很严重，甚至于到了故事都还没开始，它就已经退潮的地步。”
“在很久之前，我还能联系天庭，可到了如今，从降生下来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感受不到任何天庭的波动了，不是消失了，而是就仿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样。”
帝宫蕊看向了李素，淡淡道：“你的时间，不多了。”
“离州渡劫老祖的消失，其本身就是一个信号，也是一次尝试，这会儿的他们还只是察觉到了异常，本能的想要寻求突破之法，几年过去的现在，察觉到的真相应该越来越多了，距离回忆起一切，不会太久了。”
“人皇朝方面的行动，也是如此，破坏陨仙地窟，将九环魔域里面的寄托物全部弄走，甚至于还有取走太阳的尸体，都是为了在那群渡劫老祖们完全觉醒之前，打算尽可能的蓄积力量，对应即将发生的恐怖...。”
李素一愣，虽然心中怀疑，可听到这里，他依旧忍不住心神震动了一下。
“什么意思？即将发生的恐怖？那群渡劫老祖难不成会做什么？”
帝宫蕊闻言，淡淡道：“这个世界最强的修为，并且轮回了数十万次，你觉得当他们记忆恢复的那一刻，会发生什么？”
“这个世界，谁都会死。”
“哪怕是顶级宗门的天仙，若是被人围攻，还是有被杀掉的可能，会有意外。”
“但渡劫真仙却不一样，他们不会死，至少世界结束之前，他们都会一直活着，毕竟他们太强了，从存在那一刻开始，不论术法，宝物，还是经验都站在世界的顶点，哪怕我出手，也顶多只能重创他们，难以杀死。”
“这也就导致了一个问题，每一次活到最后，不论他们愿意，还是不愿意，主动还是被动，都会亲眼见证这个世界的毁灭。”
“一次、两次、三次，倒也还好。”
“可随着次数不断的增加，即便说整个故事有长达百年的跨度，依旧不足完全磨灭掉‘亲眼’见证毁灭的感受，会一次又一次的留下回响，直到有一天在其心底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裂痕。”
“即便如此，一切依旧没有结束，还是会重复开始。”
“如此，即便渡劫生灵又如何？一样也会绝望、会疯狂...。”
“会做出正常生灵，永远都没办法理解的行动，哪怕与世界的扭曲融合也在所不惜。”
“到现在，已经不需要世界走到终结了。”
“‘它们’会主动的降下终结，破坏所有的一切，用自身无垠的绝望，撕碎所有的一切。”
“而中州，因为是凡人的地界，察觉异常的比较慢，虽然到现在也已经发现了，但相比起那些渡劫老祖而言，程度远远不够，距离真相还有一些距离。”
“因此，截至目前他们还没经历那种完全的绝望，还只是将渡劫老祖们所化的一切当作这个世界被毁的原因。”
“但，也不会太久了。”
“世界本身的漏洞太大了，越来越没办法‘持续’下去了，中州那边的人在被渡劫老祖毁灭之前，已经看到数次世界的毁灭了。”
“或许这一次也说不定，当然也或许再有个几次，中州的人也会逐渐意识到那绝望的真相。”
“等到那个时候，这个世界估计就将迎来彻彻底底的崩溃吧...！”
“所以，你的时间不多了，根据‘正常’的走向，渡劫老祖们差不多要杀回来了，短的话月余，长的也话也不会超过半年。”
李素眼眸忍不住的狠狠的跳动了数下，因为他并没有感受到对方在说谎，也正因为如此他越发不理解对方的选择了。
若是绝望的话，那就应该化作最可怕的怪物。
若是希望的话，那也应该与中州的人站在一起，对付扭曲的渡劫老祖。
当然，也可以有别的选择，想法。
但在诸多的想法，行为里面，他唯独没办法理解的就是，对方找到了他，一个外来者，不属于这个世界，不承受这个世界绝望的人，站在了他的一边。
“为什么？”
按照对方的说法，她只要愿意，从一开始就可以察觉到世界的异常，察觉到他的异常。
可事实上，她并没有。
天月窟中，她维持着自己的身份，离州的时候，她依旧维持着自己的身份，等到现在了，她也成仙了，站在了渡劫的顶点，知道了一切应该知道的，却莫名其妙选择了自己，提醒他时间不多了，让他抓紧。
完全没办法理解！
“为什么，很重要吗？”帝宫蕊突然笑了，道：“我只是来告诉你原因而已，信也好，不信也罢，都无所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会怎么做，我既不会干涉，也不会参与。”
“你的心，告诉了我，你说的都是真的。”
李素死死的看着对方，眼眸闪着光，道：“但这也太奇怪了，简直无法理解，在承担了如此绝望的世界真相下，为什么要作出这样的行为？不论你的内心真实想法是什么，可只要你没说谎，那就是在帮我，若是无法明白，我难以接受，这会极大的影响我的心境，让我寝食难安。”
帝宫蕊罕见的怔了一下，随即忍不住摇了摇头道：“还真是奇怪的性格。”
李素嘴角一抽，很想吐槽，究竟我们两是谁性格奇怪？
帝宫蕊低头思索了片刻，又抬头看着天穹上的大雾凝视起来，好一会儿，她才道：“为了什么吗...？”
“嗯...，这个世界的存在，是有理由的吧？”
“即便它破绽百出，各种问题不断，既然它存在了，那么必然有一个理由。即使反复经历，只能绝望的等待结束，它之所以能够存在，必然有着什么理由，对吧？？？”
“它的初衷，一定不会是如此的绝望，如此的扭曲，而是为了某个伟大的目的。”
“不然，这么一个满是漏洞的世界，它为什么会被千万次的重复，不断的轮回呢？虽然我不清楚要构筑这么庞大的世界，究竟要花费多少的力量，但一定不小，既然消耗了那么大的力量也要维持，那就说明了这个世界存在的必要性。”
“我是这么想的！”
李素怔住了，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绝美女子，眼瞳忍不住的震动。
“就因为这个？”
帝宫蕊轻轻道：“就因为这个。”
“荒唐！”
李素忍不住了，即便说对方站在自己一方，这回答，也过于匪夷所思，难以理解了，就为了这么一个可笑的想法？
“确实呢！”
帝宫蕊点了点头，虽然有些意外李素的激动，但却并没有反驳，或许在她内心深处，也是这么想的吧，“但相比较于沉沦于黑暗，屈服于绝望，然后与这个世界的扭曲融合又如何呢？
至少，荒唐它并不丑陋，不是么？”
李素怔了怔，有些难以言喻的看着眼前女子。
帝宫蕊微微一笑道：“我是帝宫蕊，是天帝宫廷中的花，天帝的女儿，生在了秩序之下，那也该葬于秩序之中。”
“人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命运，但却能选择心的归宿。”
“而这，就是我的归宿！”
“选你，并不是在期待你会做什么，而是我相信，并期待着这个绝望的世界，它的存在是具有意义的。”
“如此，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