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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山往楼里一喊,夜静,李长年听见了。

这人本来嗓音就有点雌鸡声,今晚已经喊了半宿了,这会儿总算听见有人了,他连忙尖着嗓子求救:“爸,爸,是我,啊啊啊,痛死我了啊,你,你快点救我,我从楼上滚下来了!”

“怎么会滚下来了呢?”李青山按耐住惊吓往里走,喝了点酒,脑子不是特别清醒呢。

他一拉楼道里的灯,不禁道:“哎呀,这么黑,灯怎么不亮呢?”

李长年有气无力地在二楼解释:“好像跳闸了。”

李青山在一楼碎碎念:“奇怪,新楼怎么会跳闸的呢?配电室那帮人干什么吃的?哎哟这黑的,我啥也看不见啊!”

李长年觉得自己快按捺不住心中的野兽了,他尖声喊:“爸!你倒是快点啊,我都疼死了!”

“我这不是刚回来吗?这都十一点了,我上哪儿找电工去?唉,你等着,我找人去,一帮子吃白饭的!”

李青山这个人啥家务也不会干,只能去找电工。

虽然他是半个土皇帝,但是半夜了,也是折腾了好久,楼道里才有了光明。

他气哼哼把电工打发走,拎着皮包上楼,一看李长年真的卧倒在楼道里,他的酒才算醒了:“哎哟,长年,你这……你妈呢,不在家吗?”

“你不是废话吗,我都喊了这么久了,你不知道快点吗,你是想等我死了吗?”

“别跟我大小声!我这是下班回来!”

“谁下班这么晚的?你怎么不说你去吃喝了呢?我到现在都没吃到饭呢!”

“你自己摔的你冲我发什么脾气……”

父子俩先相互埋怨一通,李青山才去三楼拿水给儿子喝。

一走到门口,看见地上一条深深的滑痕,他低头揉着眼仔细看,还伸手指摸了下地,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谁倒的油啊?怎么倒在我家门口了呢?”

这天半夜,李青山连夜把陈群枝从娘家叫回来,三口人不急着给儿子医伤,先研究是谁倒的油。

李青山拧着眉想:搬来这新楼的事,也就他和县里的几个同事说过,会不会是哪个曾经给过小鞋的人报复的呢?

陈群枝咬着牙思忖:也就为了收点东西才和人说了新住处,难道是这几个人里头送了东西又不乐意,所以来倒的油?

李长年闭着眼发恨:就知道瞒,就知道瞒,怕这里医院的人说出我的事,我痛成这样了也不送我去医院,该死,你们都该死!

也不怪李长年恨,那夫妻俩琢磨半天,谁倒的油没琢磨出来,但送不送李长年上医院这事,默契地达成了协议。

李青山:“不能去医院,要去也去沪上医院,你忍着点,早上我让司机送你去。”

陈群枝:“对,要是能熬就熬一下,我瞧着了,头上蹭破点皮,脚稍微有点肿,擦点药酒就行,啊?”

李长年手护在胸口:“我肋骨疼。”

李青山和陈群枝对望一眼。

陈群枝低下头:“你这……那只能去沪上医院……不然你这胸……”大男人,胸鼓着,这怎么解释呢?

李长年呼吸有点重,忽然发飙:“你他妈的老东西!我屁股也疼!你不要开口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说我吊着蛋还有胸我他妈不是人是不是?可我他妈不是你个老东西生的吗?你现在觉得难解释了,我呢?我呢?”

陈群枝去捂李长年的嘴:“好好好,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别嚷嚷,大半夜的,你一喊,隔壁楼的都听见!”

李青山黑着脸看着李长年:“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就少作一点吧,如果要看病就去沪上看,看了也有好处,下个月八号的酒席,你就说你脚崴了,不能出席,就这么办个酒席把人弄回家里来就得了,省得你不情不愿的,到时候摆酒的时候人家一闹,你心里不高兴又出事。”

陈群枝眼睛一亮:“对对对,你爸说的对,还是你爸想的周到。长年啊,伤着了,就能在家里了,工资咱照拿啊,正好的,迎亲什么的、陪苏丽芳回门什么的,你统统都能不去,这么一弄,还直接就让她没脸三分了,以后进了门好收拾。”

李青山被老婆一提醒,打开了新思路,马上说:“可不是嘛,好处还有呢,结了婚一年八个月不用同房,长年,她还能伺候你,叫她干嘛就干嘛,你看好不好?”

李长年沉默了一会儿,虎着脸说:“那,谁倒的油这事,就不追究了?”

这话,等于是认同了李青山和陈群枝的提议。

李青山连忙说:“怎么会不追究呢,我肯定会查,绝对不能再出这种事,说来咱们这几栋新楼也该配个门卫了,还有,我听说现在有人能装铁门,叫什么防盗门的,咱们让人来家里装防盗门,楼下也装,我看还有谁进得来!”

陈群枝的三角眼眯了眯:“哟,还真得装铁门,以后我们家里就有外人来了,不是能随便出入的。”

李长年嘴角抽抽着,终于在折腾了这么一晚上之后,开心起来:“对,花我们家这么多年彩礼,还非要摆酒,等进了我们家,我就要让她好看!”

李青山和陈群枝偷偷对视一眼,在离开李长年房间的时候,小声交谈:“你就放心吧,没事,我早就探过苏红兵的口气了,他们家是老古板,绝对不会让苏丽芳离婚的,要不是我出面,怎么保住苏丽芳在被单厂的名声?他们家啊,对我们感恩戴德的不得了,你没见苏红兵夫妻俩那个奴才样嘛!”

李青山:“也是得提防着,千万别让他们知道光屁股那个事是你捅的。”

陈群枝的眼里就有了怨恨:“你,你就惦记她的屁股!”

李青山陡然变脸,压着嗓子训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还不是你说的,屁股大好生养?要不是你生了个怪……生了长年这样的,我用得着惦记别人的屁股吗!”

这一天,陈群枝握着拳,坐在暗夜里,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