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和顾府相距的确不甚远,秦府所在的拱辰街在内城里处,这一带都是文臣武将等高官的居所,除了偶尔有货郎挑着东西敲响下人走动的角门外连个摆摊的都没有。
街道又宽敞,所以大家可以放心的驰骋。
而顾府则在内城边沿聆圣街,那里是读书圣地,附近有数不尽的大小书院和做各种读书生意的商人,是为聆圣街。
那一段商贩行人很多,马车只能慢慢行驶,可即便如此,黎宝璐他们两刻钟也回到了顾府,特别便捷。
主人回府,红桃领着家里的下人迎出来,看到黎宝璐下车便上前搀扶。
黎宝璐看到熟悉的家门,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暗道:她明天要睡到日上三竿,谁也别拦着她!
“太太,房间都收拾好了,曲公子和曲小姐都安排在后客院里,他们姐弟也能互相照应,袁大侠和苏大侠的房间则在东客院。”
至于白一堂,他当然是住在自己原来的西院,下了车他便跟徒弟打了个招呼就甩着袖子回去休息了。
无事一身轻,哪里像他徒弟劳碌命,回了家也不能歇。
黎宝璐任劳任怨的把客人和徒弟们都安排好,好在有顾景云在一旁帮忙,用不到半个时辰就全安排妥当了,大家回房洗洗睡觉。
躺在久别的床上,黎宝璐幸福的在上面打了两个滚,舒服的慨叹道:“还是家里舒服啊。”
“那你幸福了,短期内我们并没有再外出的行程。”顾景云披着半干的头发坐在榻上整理这段时间送到家里来的信件,都是清溪书院的学生们送来的。
黎宝璐趴在床上看他,“母亲不过来与我们住。”
顾景云淡淡的一笑,抬头看向她道:“母亲还年轻呢,她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便去过,只要我们孝顺她就足够了。”
“我想母亲是想我们回去和舅舅他们住一块儿的。”
“我知道,”顾景云点头,“我虽没有过继给舅舅,但和是舅舅的孩子没什么区别,以后我们不仅要奉养母亲,舅舅和舅母也不能落下,甚至以后我们的孩子还有可能要姓秦,但我不想住过去。”
顾景云顿了顿道:“至少现在不想。”
倒不是觉得住进舅舅家不自在,而是……
顾景云歪头想了想,道:“就像一只长大的燕子,纵父母拥有豪华别墅,也极为疼爱它,但它依然想飞出别墅,哪怕是住一个只有草叶的简陋鸟窝也愿意。”
黎宝璐趴在枕头上笑嘻嘻的,“我知道,你就是长大了不想跟长辈住一块儿呗。”
顾景云微微抿嘴。
黎宝璐想了想道:“行,我们现在还小,等再长大些再搬回去和他们住吧。”
顾景云脸上笑容微盛。
“你说母亲是不是知道你的心思,所以才不愿意跟我们一块儿住的?”
“不是,”顾景云浅笑道:“母亲住在秦府更自在,也更快乐些。”
那毕竟是秦文茵长大的地方,秦府是她的家。
“不过我们家的确是小了些,以后有钱了可以再扩建。”
黎宝璐:少年,你现在有四个院子,近一千四百平,有花园,有练武场,你还有啥不满足的?即便是在这个时代,房价也是很贵的好不好?
想到这里,黎宝璐忙爬起来去翻柜子,顾景云便见她从柜子底下抱出一个盒子来,打开后便满目愁容。
“怎么了?”
“清和,我们又没钱了!”
顾景云:“……再有半个月我就发俸禄了。”
黎宝璐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叹气道:“那也只够温饱而已,肯定不可以去下馆子了。看来我们得找其他生钱的法子。”
顾景云问,“你有何高见?”
黎宝璐一拍床铺道:“等我慢慢想!”
顾景云眉眼间都染上了笑意,看着重新生气勃勃的小妻子点头道:“好,你慢慢想。”
黎宝璐想了一会儿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时天色已大亮,身边顾景云早没了踪影。
她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外面守着的红桃听到动静忙去厨房打了热水进来,“太太您醒了?”
“你们大爷呢?”
“大爷去衙门了,他出门前吩咐不许吵您,厨房今儿准备了您喜欢吃的粥点,一会儿您多吃一些吧。”
黎宝璐隐约听到外面有欢笑声,洗了一把脸问,“外面是谁?”
红桃一笑,“是表小姐,白老爷一早就去秦府把表小姐接了过来,曲公子和曲小姐正跟她玩呢。”
其实早上更热闹,白一堂是飞着去秦府的,不走正门直接溜到妞妞的院子把人给闹醒。
妞妞跟着白一堂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加之进京时日夜相伴,对他很是依赖,睁开眼睛看到他立即就伸手要抱。
白一堂干脆就给她套上衣服,抱了她就去逛街了。
一屋子的嬷嬷下人拦都拦不住。
等到何子佩和秦文茵闻声赶到时白一堂早抱着妞妞飞上了屋顶,俩人只能听到妞妞清脆甜美的笑声。
何子佩听到那笑声果断的甩手不管了,她是想把女儿捧在手心里养大的,但秦氏庞大,嫡支现在只剩下她一个,能干的女儿显然要比娇气羸弱的女儿过得更好。
现在她还小,他们能教她的有限,却可以让她多见识一些世面,至少先把性格养好。
白一堂虽然胡闹了些,却不会把孩子养歪,什么能给孩子看,什么应该避开孩子,他比他们还要清楚。
何子佩提着半颗心甩手不管了,秦文茵原地焦躁了片刻还是出门去找他们了。
经历过囡囡夭折,秦文茵心里一直有道坎,她甚至比何子佩和秦信芳还害怕妞妞受到伤害。
如果说秦信芳宠女儿还有些原则,何子佩对女儿还会带两分严厉,那秦文茵就真正是溺爱了,她知道这不对,事后不断的反省过。
但当妞妞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她时,所有的顾虑就全都消失了,她就只想宠着她。
平时白一堂带着妞妞在家里飞来飞去也就算了,今天竟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带着孩子往外跑,简直是岂有此理。
白一堂带着妞妞上街吃了早点,买了些小东西后便晃荡着回顾府,正巧碰上杀来的秦文茵,因此好一番鸡飞狗跳。
那时顾景云都去衙门里,谁也管不了两个大主子吵架,下人们都只能噤若寒蝉的缩在一旁,还是妞妞看不过眼,迈着小短腿跑过去踢了白一堂一脚,奶声奶气的冲他吼道:“跟姑姑吵架,坏人!男人要让着女人。”
众人一愣,小妞子又扭着小身子跑到秦文茵身边安慰她,“姑姑别气,以后你不理他,不给他吃饭,不给他做衣服,他要是还不听话,那就不给他进屋了。”
秦文茵脸色爆红,一把捂住她的嘴巴道:“你,谁教你说这些的?”
妞妞呆呆的道:“我娘说的!我爹惹我娘生气,我娘一脚就把我爹踹下床了,我爹声都不敢吭。”
说罢愤怒的瞪着白一堂道:“你怎么能吼姑姑呢,坏男人!”
白一堂目瞪口呆,看向秦文茵,却见她脸颊,耳朵尖到脖子都红了,羞恼的一把抱起妞妞就走。
他心中不由一软,又有些好笑,为不使她恼羞成怒只能憋着。
等人走后他目光在院中一扫,下人们纷纷低头,表示刚才他们什么都没听到。
将侄女抱回屋去的秦文茵看着蠢萌蠢萌的小姑娘,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只能一再叮嘱道:“妞妞,这些话不许再在外面说知道吗?”
“为什么?”妞妞委屈道:“白叔叔欺负姑姑,我给姑姑撑腰,你还怪我。”
秦文茵一滞,半响才斟酌着哄道:“妞妞为姑姑撑腰,姑姑很高兴,但你白叔叔并没有欺负姑姑……”
“白叔叔跟你吵架了,”妞妞激动的道:“他高声和你说话,还不是欺负你吗?我娘说那就是欺负。”
秦文茵欲哭无泪,“孩子,我和你白叔叔跟你爹与你娘是不一样的。”
“怎么会不一样?”妞妞着急的道:“明明是一样的。”
秦文茵看着年幼的侄女,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她只有三岁,解释了她也不懂啊。
妞妞却以为秦文茵的沉默是默认,她高兴起来,得意洋洋的道:“我就说是一样的,白叔叔欺负姑姑就是不对。”
妞妞过完年才跟父母分房睡的,以前一直是睡在父母的暖阁里。
夫妻哪有不吵架的,便是秦信芳和何子佩也会有分歧,何况是有了妞妞以后,夫妻要考虑的事更多了,不免有些冲突。
年前夫妻俩起了争执,秦信芳微微高声说话就被何子佩一脚踹下了床,之后他被关在门外,迫不得已睡了两天书房。
那时候汝宁送来的下人已到,她们不免议论,觉得老爷夫人的感情还真不错,夫人威武,竟把老爷治得死死的。
下人们觉得妞妞只有三岁,说话并不避着她。
谁知妞妞正是爱学舌,爱思考的年纪,听了就记下,结合父母间晚上的私房话后得出结论,男人不能跟女人吵架,不能高声和女人说话,不然就是欺负,就是错的,是可以把人踹下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