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敢情好!老奴不会教大少爷、大奶奶失望!”崔婶笑眯眯的说道。
晚上的大螃蟹现蒸熟了上桌,肥大的螃蟹肉质鲜美,蟹黄丰厚,佐以细细的姜丝和上好的陈醋,再温了一壶糯米酿制、掺了菊花的米酒。桑婉用不着顾忌,亦不必一旁伺候人,一顿晚饭用得畅快无比。
本还以为真的可以好好的放松自在几天,不料,次日睡到日上三竿慢悠悠起床,刚用过早饭准备出去游玩时,两骑快马飞驰而来,马山人老远大声叫着“大少爷!大奶奶!”
时凤举眉头微微的挑了挑,说道:“竟然是金管家亲自来了,发生什么事了?”金管家是时府中的第二把手,劳驾他亲自前来,可见事情必定不小。
“先叫进来听他怎么说吧!”桑婉也不由得有些紧张。
“大少爷、大奶奶!”金管家飞身下马将手中缰绳随手向后一抛,慌忙奔上前气喘吁吁的便作揖。
“大少爷!大奶奶!奴才给您们报喜来了!”金管家一边喘一边笑。
“报喜?”桑婉和时凤举都是一愣。
桑婉的心微沉?喜?最近府里哪里有什么喜事?除非,趁着他们不在府上顾芳姿又捣鼓什么鬼主意!
对她来说这是灾难绝非喜事,不过,对身边这位大少爷来说就不一定了。桑婉不由得侧头轻轻瞟了时凤举一眼。
时凤举也正向她望来,眸中带着股说不清的意思。其实,跟桑婉一样,时凤举此时心里也在打鼓,也往顾芳姿那儿想去了。这个表妹能做出什么事来,如今的时凤举也十分没底。表妹,早已不是他自以为认识、了解的那个表妹了。
“行了!缓口气儿再慢慢说吧!什么事至于急成这样!”时凤举拂袖不悦,皱起眉头朝金管家瞪了一眼。
金管家笑得脸上放光,浑然没把一家之主大少爷的脸色放在眼中,抬手擦了额上一把,连连陪笑道:“奴才失态、奴才失态了!大少爷、大奶奶快快回府吧,二舅少爷从杭州回来了!二舅少爷中了头名解元啊!这可是天大的大喜事!”
“什么!”桑婉眼睛骤亮,一下子呆住了不敢置信,不由得紧紧握着手心问道:“你是说,我二哥?中了解元了!”
“二哥回来了?太好了!”时凤举也不觉大喜。
“是啊是啊!这会儿在咱们府上呢!大夫人也高兴,这不命老奴立刻飞马赶来,请大少爷和大奶奶快回去呢!”
崔叔、崔婶等听明白了也无不欢喜,忙领着众人跪下磕头道喜。
“好、好!”桑婉满脸是笑忙命他们起来,欲打赏这才想起压根没准备,时凤举便向崔叔笑道:“庄子上每人赏一个月月钱,回头记在账上!”
崔叔和众人连忙笑着谢过,崔叔便道:“老奴这就给大少爷、大奶奶套车去,也不敢耽搁爷和大奶奶了!”
“二哥考中了,真的考中了!太好了,太好了!”桑婉脸上止不住的笑容,眼睛水亮水亮的,简直有点语无伦次了。
父亲学识渊博,却是考了一辈子也没能考中,大哥早早便中了秀才,之后也一直无果,为避免父亲的老路不得不忍痛舍弃!这一下,二哥可算是为父亲和大哥扬眉吐气了!
“婉娘,来,上车吧,咱们这就回去!”时凤举见她欢喜得有些几乎承受不住,便握住她的手臂捏了捏。
桑婉一时回过神来,收起心里的激动和伤感,朝他感激一笑。
来时徐徐归时疾,不到一个时辰,马车便从那幽静的山中回到了时府。
果见阖府上下人皆欢腾面露喜色,见了桑婉和时凤举回来忙躬身行礼。不知是否桑婉的错觉,那一声“大奶奶”唤得比平日更多了几分恭敬和讨好。
二人先回宁园更衣,宁园中,李嬷嬷、柳芽已经去了王氏那里,王氏及时二老爷、时二夫人并任志贤、时玉梅等皆在,一块招呼着桑于飞,满屋子的欢声笑语。
两家结为姻亲,桑于飞中了解元对时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时家人自然都高兴。而且,大夫人只要一想到还可以让桑于飞对自己准备下届参考的小儿子指点指点,面上的笑容就更欢畅了。
虽说时家三房老爷也是个官,但这个官是当年时家为朝廷抢运了一批重要物资而得到的奖赏:允许时家捐一个七品县令。当时王氏满心以为这个名额会落到自己相公的头上,毕竟自己的相公是嫡长子嘛!谁知老太爷却将名额给了三房,为这事王氏没少郁闷,心里也一直存着芥蒂。后来时家三老爷一直携着家人在四川做官,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了,且天高皇帝远,对时家的生意根本没什么帮助,不光王氏,就是时家其他人也基本上忽略了他。因此此时家里来了个解元郎,阖府都欢喜起来。
一时桑婉和时凤举赶到,桑于飞忙起身笑着同妹夫见礼,兄妹二人相视,更是不觉心潮澎湃,满腹感慨唯有自己能知。
“哎呀都站着做什么!快坐下、快坐下啊!”王氏呵呵的笑着,越看桑于飞越是满意。
先前便觉他是个温文儒雅的谦谦君子,不想如今中了解元仍旧待人和气,丝毫不拿架子,真是叫人越看越觉好!王氏忍不住暗暗便想:可惜了,若还有个待嫁闺女就好了!这么好个人,白白便宜不知哪家的姑娘了!
一时众人落座,又是好一番热闹。还是时凤举说二舅爷只怕累了还是先下去歇歇,晚上设宴庆贺,顺便接风。
王氏、时二老爷等忙笑着称是,王氏便又笑道:“二舅爷就多住几天吧!明儿正好差人把我家凤华也叫回来拜见拜见解元公!呵呵,也好沾沾解元公的福气!”
桑婉嘴角不觉抽抽,待遇果然不一样了啊!参考之前婆婆可不会说将三弟从书院里叫回来这话的,生怕打扰了他进学,如今这话说的却顺溜。可桑婉心中却甚是欢喜,婆婆看重二哥,
桑于飞忙笑着还礼道:“伯母厚待原不敢辞,只是晚生明日一早还得赶回家中告知兄嫂耽搁不得!下回再来拜见伯母并亲家兄弟吧!亲家兄弟不嫌弃,晚生自当知无不言,伯母这么说却是令晚生汗颜了!”
“解元公真是会说话!这说的话就是好听!是我老婆子糊涂了,可不该先回家报喜呢!回头啊,再来我们府上多住几日,呵呵!别见外!”王氏连连笑着说道。
“解元公先去休息吧,我那有好酒,入口醇厚,还不醉人,晚上可以多喝两杯,保准误不了明儿赶路!我看凤举啊,明天你不如亲送解元公回去吧!”时二老爷也笑道。
时凤举瞧了桑婉一眼点头笑道:“二叔说的是,明日我和婉娘一块送二哥回去,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桑婉甚喜,不觉感激的瞧了时凤举一眼。当然会有需要帮忙之处,到时候不知多少四邻八村的亲戚朋友会上门道贺,桑家那边光哥嫂两个加一个徐妈,哪里应付得过来?
“对、对,那你们便去吧!”王氏笑着连连称是。
“多谢伯母、二叔、妹夫!”桑于飞做了个团揖。
一时众人各自散去,桑于飞向桑婉使了个眼色,桑婉便笑着请他去宁园坐坐。时凤举知道他们兄妹多半有体己话要说,便说去一趟商号里将这几天的事情安排安排告辞去了。
宁园中,众丫鬟们皆上来磕头道喜,桑婉笑着发了赏打发了去,兄妹俩这才好好的坐下说话,笑叹感慨了一番,都有点恍然若梦的感觉。
“这下子好了,再也没人敢看不起咱们家了!便是爹和大哥,也无人再敢轻视了!”桑婉眉眼间俱是笑意。
“我最高兴的也是这个,”桑于飞笑笑,抬眼看着妹妹说道:“还有你,以后你在时家,也没人敢瞧不起你了。当然,我看现在也没人敢瞧不起你,妹夫对你是真不错!”
“二哥!”桑婉勉强笑笑,心里却是有苦说不出。他对她的好,对她的转变她不是没有感觉得到。可是,只要一想到牡丹苑,想到牡丹苑中那俏生生的顾芳姿,她就觉得刺心般难受,足以打破一切美好的念想。
“好好好,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了!”桑于飞呵呵一笑,只当她小丫头脸皮薄害羞,脸上笑容蓦地一收,轻叹道:“明天回去,哥嫂倒还好,二叔二婶那里——”
不光桑于飞皱起了眉头,桑婉也不禁露出几分担忧,头疼道:“是啊,二叔二婶这下子只怕——只怕——唉!”
只怕定要摆出长辈的架子、把一切的功劳都往他们身上揽!说得没有他们就没有桑于飞的今天一样!偏生大哥又是那样老实忠厚的性子,根本说不过舌灿莲花的二叔。大哥不开口,大嫂一介女流哪里有她插嘴的份?没准还要落一声“不贤!”。
而桑于飞作为晚辈、作为当事人,也不能反驳二叔二婶,否则难免会传出“不敬长辈”、“小人得志便猖狂”等风言风语来。
要知道他这回一鸣惊人,有人替他欢喜高兴,也自然有人暗暗嫉妒巴不得揪住他的小辫子四处宣扬。
“这还不算什么,”桑于飞叹道:“你是我妹妹,这些话外人面前不能说在你面前却不必遮掩。我最担心的是二叔二婶以后会借着我的名头胡作为非,万一被有心人设计闹出什么事端来,那可就麻烦了!”
桑婉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不由变色道:“这、这还真不能不防!”
她相信,这种事情二叔二婶绝对做得出来。